杏山脚下,那道时隐时现,闪烁不定的虚幻石门忽而凝实了。
戍守在此的弟子与长老们很快发现了异样,但惊叫声尚未出口,石门周遭的灵气已经开始疯狂涌动,像是飓风中的风暴眼,湍流中的漩涡。
石门下方的几名弟子承受不住,纷纷踉跄跪倒,全身上下灵脉骨骼咯咯作响,仿佛随时会在无形的重压下死去。
两名道殿长老咬牙上前,将弟子拖出了风暴中心。
石门外的天地灵气仍然在激烈旋转、纠缠,所有人紧张不安地望着天空,哪怕是最博学的长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焦急地等待。
李宣白坐在轮椅中,由师弟师妹们推到了场间。
他仰头望着那接天蔽日的灵气漩涡,眼底渐有忧愁生出。
——社稷图这是怎么了?
——师叔他们做了什么?
——岑师妹如今还好吗?
忽然,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不知是不是在冰原上留下的暗伤发作,他感觉眼睛有点花,似乎产生了幻觉。
——如果不是幻觉的话,为什么他会隐约看到白与黑两点光芒,一前一后穿过灵气漩涡,来到了碧空之上?
石门前的灵气漩涡渐渐平息,天空之上,云层再度汹涌。
景昀和幽夜君分立两片云层之上,彼此的气息强度都在飞速提升,社稷图中压制的修为尽数释放,转瞬间一黑一白两种颜色的云层将天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半边天宇仍然明亮,半边天色却暗如深夜。
光明与黑暗的力量在高空之上不断对撞,每一次交手的力道倘若放在地面上,都足以轻易毁灭数座城池。
景昀之所以突然离开社稷图,就是为了将幽夜君引出秘境,使得社稷图中那些年轻弟子可以从容撤离。
幽夜君明知景昀的用意,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因为她想要离开,就必须先离开社稷图。
至于那些追随者的生死,与秘境中人族修行者的生死,在幽夜君眼底,都是无关紧要的蝼蚁之事。
她并不在乎。
她从不在乎。
在离开社稷图这件事上,景昀和幽夜君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那是因为目标相同的缘故。
但离开社稷图之后,二人的目标便迅速分道扬镳。
幽夜君想要离开,而景昀想试着将她留下来。
天空中云浪翻涌不休,光明与黑暗频繁交替。
地面上所有修行者都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惊呼声不断地响起,有长老御剑而起,便要来到天穹之上查看情况。
离开社稷图之后,幽夜君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境界提升到极致,但景昀的实力依然受到重重限制,是以她如今仍然落于下风,纯粹靠着过人的经验与眼力暂时维持平衡。
景昀不打算和幽夜君以死相拼,但也并不打算让幽夜君活着回去。
光暗交织,彼此僵持。
景昀抹掉唇边的血,低头轻咳。
幽夜君身上几处伤口中,乳白色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淌出来,将漆黑的袍子染白。
她抹了把唇边的血水,道:“我活着回去,对你们人族更有好处。”
这指的是她杀掉魔君的决定。
魔君若死,魔族必然再起纷争,几十年甚至百年间都无力南下,对人族来说是一段珍贵的和平时期。
景昀静静注视着幽夜君,道:“杀掉你,对人族的好处更大。”
人族如今有数位大乘上境强者,却始终没有一位大乘巅峰。而大乘巅峰之间,战力亦有高下,即使人族如今立刻有一位大乘强者晋入巅峰境界,也无法与幽夜君相较。
千年之前,人族与妖魔二族极其难得地维持了数百年的平静局面,正是因为人族的道尊修为冠绝世间,无论妖皇魔君皆不能匹敌,故而时局平静,战争极少。
如果不是九州天灾人祸齐降,突如其来毫无预兆,致使人族内部大乱,这份平静的局面至少会维持到景昀飞升或道陨为止。
幽夜君说:“你杀得掉我吗?”
她双手负在身后,意态闲闲,明明娇小玲珑,却仿佛有着睥睨天下的君王气概。
景昀道:“你可以试试。”
幽夜君没有答话,细看的话,可以发觉她的身形有点僵硬。
——幽夜君竟是在方才那光暗交织的瞬间,留下一道虚影,抽离真身走得无影无踪。
这道徒有其表的虚影根本瞒不过景昀的眼睛。
但她既然看穿,为何立在原地不动?
北方的高空之上,传来一声清丽的凤鸣。
景昀闭目,微微调息,擦去唇边血迹。
一息之后,她睁开眼,化作霜白流光,遁向北方。
面对着在此阻拦的慕容灼,幽夜君毫无轻蔑之意,出手就是威力最大的玄夜冰掌。
云层骤寒。
天空中无数云朵渐渐变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