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文妙止住了脚步。
她的面色因恐惧而煞白,动作却极为敏捷,就地滚倒,缩进了小道两旁茂密的草丛中。
血腥味越发浓郁了。
那是因为不远处的道路上,有一名魔族。
文妙不是没见过血腥的场面,天枢小队出过许多任务,见过许多惨剧,但即使如此,这一刻文妙也禁不住蜷缩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抑制住心底的恐惧和呕吐的冲动。
因为那名魔族在吃人。
文妙攥紧了掌心那颗珍珠。
那颗珍珠是右司奖给她的,不久前天枢小队奉命探查天端文氏,结果扯出了文氏抓捕活人研习邪法的大案。文妙在文氏府中探查消息,立下功劳,右司论功行赏时便赐下这么一件法宝。
这颗珍珠有个最大的作用,便是用来隐匿气息。
如果不是有这颗珍珠在,文妙即使隐藏在水中,也很难躲过魔族。
她攥紧手中珍珠,悄悄从草叶缝隙中朝外张望,忽然变了脸色。
那里居然还有一个活着的修行者!
这名魔族显然吃的很讲究,甩下了一颗尚且完整的头颅,朝着地上躺着的最后一人抓去。
但那最后一个人,还在动。
他是活着的!
不,不是他。
应该是她。
透过草叶的缝隙,文妙辨认出了那张因惊恐而涕泪横流的脸。
是文鸢!
看清还活着的文鸢时,文妙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声。
鲜血仿佛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她的双耳嗡嗡作响,手脚冰冷,她来不及思考文鸢为什么能进社稷图,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茫然的念头:我该冲出去吗?
她和文鸢的关系极差,文妙幼时受过文鸢许多刁难磋磨,但这一刻,那人是不是文鸢其实根本不重要。
那毕竟是个活人。
对于魔族来说,食人是非常平常的事,直接生吃活人也不罕见。但对于文妙来说,不远处那名魔族吃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可就大不相同了。
如果被吃的修行者都已经死了,文妙除了恐惧伤心之外并不会有别的情绪。然而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在她面前被吃掉,对文妙来说无疑是噩梦。
倘若什么都不做,无疑会在她稚嫩的、尚未完全成熟的道心上蒙上深重的阴影,但如果冲出去救人,和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文妙犹豫了一刹。
也只有一刹。
天地间忽然刮起了狂风,草叶簌簌作响,清晰的灵气波动传来,风里渐渐浮现出水波般的涟漪。
那是一道秘境的门。
文妙起身欲冲的动作戛然而止。
不远处,那名魔族丢下手中吓昏过去的文鸢,仰起头望向天空中的门,沾满鲜血的嘴角朝上挑起,露出数颗尖利森白犹带血迹的牙齿。
在他看来,除掉社稷图中这些人族的小崽子,并不比杀鸡宰鱼更难杀。
然后他就碎了,像一只跌落地面的瓷盏,从头到脚寸寸碎裂开来,眨眼间变成了堆在地面上的一滩血肉。
涟漪荡漾开来,一角霜白的裙摆出现在空中。
景昀从离秋城秘境中走了出来。
她只是走了出来,然后那名魔族就碎了。
景昀对地面上那堆乳白色的魔族碎块视若无睹,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不远处昏迷过去狼狈不堪的文鸢,即使是满地修行者的鲜血也不能令她动容。
因为这幅景象,在她过往的岁月里曾经见得太多太多。
她来到了地面之上。
空中涟漪荡漾的秘境之门中,容嬅竭力伸手,想把自己也从这道门中塞出去,然而她的手指触及门扉时,这道门仿佛变成了闪烁的光。
容嬅当然无法穿过虚无的光。
她仍然站在离秋城中的城墙上,望着近在咫尺的秘境之门,怅然若失。
这道门是留给入秘境的修行者的,对容嬅来说却没有丝毫意义。唯一的作用是秘境之门开启时,她可以短暂地看一看秘境外的景象。
然而秘境并不是水中的船,能够自己顺流而下,它只会停驻在原地,不会四处漂流。
任凭谁千年来打开门都只能看到一片相同的无趣景色时,都不会对它太有兴趣。
不过这一次,容嬅多看了两眼。
早已看得厌倦的草野间,多出了许多血迹和尸体。
“魔族。”容嬅厌恶地蹙了蹙眉。
她这句话既是指地上那堆乳白色的血肉,又指那些人族修行者散碎的残骸上留下的怪异齿痕。
景昀随意地嗯了一声。
见景昀似要离开,容嬅大急:“你不想办法把我弄出来?”
景昀说:“等社稷图里的年轻人都走了,才能把你弄出去。”
容嬅蹙眉道:“什么意思,我很见不得人吗?”
景昀说:“没有必要让年轻人面临不必要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