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称职的玩伴,当然会被皇帝毫不留情的丢弃。
然而令皇帝惊喜的是,他刚刚亲手射杀了旧的玩伴,立刻又获得了一个新的可塑之材。
皇帝很满意,他曾经亲口说过:“想不到江氏这样惹人生厌的女人,居然能生出如此肖似朕的儿子。”
年仅五岁的五皇子江雪溪,从此被皇帝另眼相看,亲自抚养。
皇帝忙着作乐,说是亲自抚养,事实上只是给江雪溪换了个离皇帝更近的宫殿,令人给江雪溪挑了几个老师。
偶尔皇帝心血来潮,会叫江雪溪过去问一问诗文功课——皇帝自己精擅诗文,饮宴时赋诗作文取乐更是雅趣,因此他也并不打算让自己十分看好的儿子做个谈吐粗鄙、不通诗文的文盲。
只有在幸臣们献上一些‘新鲜有趣’的残暴游戏时,皇帝才会兴高采烈地传召江雪溪过去共赏,这同样也是一种对江雪溪的试探。
无疑,江雪溪令皇帝非常满意。
随着五皇子一年年长大,开始出入宫廷,他的容光和他的声名同样远扬。人们惊叹于五皇子的美貌,却又对他和皇帝如出一辙的残暴恐惧愤恨。
皇子年纪渐长,便不适合再住在宫里了。皇帝很不愿意放自己的玩伴出宫,所以仅仅让江雪溪搬回了较为偏僻的长乐宫,而迟迟不发话让他出宫开府。
江雪溪今年十八岁,齐国贵胄大多十五六岁便开始议婚。江雪溪母亲故去,他自己不提,皇帝也不会有闲心去刻意为他安排亲事,长乐宫中只有江雪溪一个主人,这座宫殿虽然不算很大,但因为主子太少,居然还显得空旷。
沐浴差不多到了尾声,景昀正好把江雪溪的过去拼凑出来。
她在宫女的服侍下披上衣裳,忽然轻嘶一声。她低下头,只见雪白的十指开始发红,还泛起了轻微的麻痒。
景昀这时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醒来时不知在雪地里冻了多久。她四岁引气入体,开始修行,早就忘记了普通凡人的身体多么脆弱。
果然宫女呀了一声:“姑娘这是受寒了。”旋即立刻扬声叫人去取药来。
没过多久,取药的宫人空着手回来,恭谨立在门边,打起了门帘。
殿内宫人立刻全都拜倒,口称殿下。
景昀抬起头,只见江雪溪踏进了殿门。
他换了身杏色常服,带了只小匣子来,温声道:“我听到侧殿这边找药,就过来看看。”
“劳烦殿下了。”
江雪溪道:“玄真姑娘不必客气,是我请你来做客的,自然该照顾好你。”
他身后跟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霭的老妇人:“这是姚女官,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命人告诉姚女官即可。”
景昀朝姚女官微微颔首,以此表示礼数。
她曾经听师兄提起过,江皇后身边的亲信女官都随着和颐公主到了长乐宫,江雪溪自幼便由她们照顾,这位姚女官只看衣裳便知地位不低,应该是江皇后身边的旧人。
江雪溪旋即道:“我带了药,玄真姑娘,你把手伸出来。”
他的声音柔和,手里捧着药匣,低眉望向景昀时轮廓秀美熟悉惊人。景昀有刹那间的恍惚,一瞬间几乎以为此刻面前站着的是拂微真人江雪溪。
但那恍惚也只是转瞬即逝。
景昀注视着江雪溪的面容。
他的神情是那样真挚,几乎可以称之为款款温柔。然而景昀对他太过熟悉,她知道江雪溪真正的温情是什么模样。
因而她能轻易窥见面前江雪溪这幅温柔的面具下,隐没着虚假的亲近和冷漠的估量。
自初见时江雪溪邀请她上车那一刻开始,他从未停止过试探。
“好。”
景昀平静地伸出手。
她雪白的双手已经开始泛红,这是冻伤的缘故。倘若不及时处理,很快就会变得红肿麻痒。
江雪溪从药匣中取出一只玉白瓷瓶,宫人欲接,却被他挥退:“我来吧。”
宫人端来铜盆,江雪溪仔细洗过手,用绸缎擦干,然后打开瓷瓶,用小银勺挑出淡红色药膏,又换了另一只银勺,将药小心涂抹上景昀的双手。
江雪溪指尖不经意拂过景昀的掌心。
他忽然有短暂的失神。
——那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再度从江雪溪心底升起,仿佛他曾经这样做过许多次。
就好像在城门前,他心有所感,回首下望,看见城门前那道身影时,顷刻间居然险些落下泪来。
景昀垂眸,静静注视着江雪溪的动作。正逢江雪溪抬起眼来,二人目光相撞,彼此都是一顿,又各自垂眼错开交织的目光。
这药确实很好,涂抹之后,原本泛红麻痒的地方立刻感到一阵清凉。宫人们捧来柔软细纱,覆盖上景昀涂了药的双手,须得等药膏完全起效后,才能揭下细纱。
江雪溪为景昀上好药,便起身告辞。
接到消息前来侧殿之前,江雪溪也刚刚沐浴更衣,换上了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