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
他这不满也并非全无来由,文家是修行世家,病了痛了修行出了岔子,自有修行者的手段解决,何须什么床前侍奉、端茶捧药,那根本就是磋磨人的手段。
他自然不敢怨恨母亲,只能在心里默默怨恨父亲:身为正室,平白占住了父亲的名头,让自己不能和爹爹亲近;如今一把年纪,病倒还不消停,还要折磨偏房,真是没有半点正室的气量,倒不如病死算了,省得横在朝阳馆里碍眼。
他到底年轻娇惯,心里藏不住事,怨怼的情绪顿时就显露出来。刀侍暗自皱眉,却听文三爷强笑道:“多谢您了,我能不能进去给母亲请个安?”
刀侍眉头松开,颔首道:“三爷还是回去吧,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文三爷不情不愿地垂下头,应道:“是。”
看着他不甘离开的背影,刀侍摇摇头。
她是文老夫人的亲信,文老夫人什么事都不瞒她。她自然知道,所谓‘侍疾’不过是随口编出来的借口,用来遮掩外人耳目而已。
这朝阳馆现在看似平静,实际上内里汇聚了文氏所有高手客卿。没有文老夫人的准许,所有人不得擅自进来,更不能擅自出去。
如有违拗,那是毫无转圜的死罪。
文三爷为这点小事而来,当然不可能进去。事实上哪怕他现在死在了朝阳馆外,文老夫人也不可能为他破这个例。
另一边,文三爷走出很远,回头遥遥望着朝阳馆的影子,眼底满是不甘,嘴唇微微蠕动,吐出几句模糊的词句来。
“绝对是装病!”文妙斩钉截铁道。
她捧着汤碗咕嘟咕嘟猛喝一气,转眼间比脸还大的汤碗见了底。
岑陵看得心疼:“文家是没给你饭吃?喝完再说,不急。”
文妙拿帕子擦擦嘴,示意柳兰扬和陈礼不用给她盛汤夹菜了:“柳师兄你怎么穿成这样?”
柳兰扬化成中年男子模样,他这张幻化出来的脸虽然算得上端正,却时时刻刻都挂着赔笑的表情,这种神情出现在柳兰扬脸上堪称惊悚,哪怕此刻他顶着一张和本人南辕北辙的脸,文妙也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跑堂。”柳兰扬言简意赅陈述自己的身份。
文妙迟疑道:“……不是说书先生吗,换了计划?”
她进文府之前,一行人的计划里,柳兰扬是要去扮说书先生的。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的表情立刻同时变得十分古怪,柳兰扬含糊地嗯了声,岑陵则道:“说书先生容易挨打,还是不了。”
文妙一时没想明白岑师姐这句话的意思,但她很快转移了注意力,肃然道:“我不相信老太爷是真病了,绝对是装的。”
柳兰扬眉尖微蹙,没有立刻言语。
天枢小队这次陪文妙回天端城,是为了右司的一件任务。
近来,天端城内发生数起失踪案,根据初步调查,失踪案指向天端文氏。
文老夫人避居朝阳馆,久不露面之事,并不是个秘密,都传她寿元将尽,快要陨落,右司结合查到的线索,对此便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有些延寿的邪法需要献祭活人性命,文家这一代除了文妙,其他子弟修行天赋都比较平庸,而老夫人身为文氏修为地位最高的人,她如果陨落,文家面临着青黄不接的窘境,魏国第一名门的地位说不定就要动摇。
这种情况下,为了巩固文家的地位,延长文老夫人的寿命,文家铤而走险使用邪法似乎也不算奇怪。
毕竟是魏国举足轻重的修行世家,右司尚未掌握如山铁证,不能凭借猜测和模糊的证据直接动手,只能采取迂回的方式,选中了文妙所在的天枢小队前来执行任务,调查文氏。
文妙是右司里唯一一个出身天端文氏嫡系,能够正大光明进入文家主宅的人。与此同时,她和文氏虽不算仇深似海,却也绝没有什么感情,不必担心她会心慈手软,替家族隐瞒。
然而,右司关于失踪案的推论如果要成立,必须建立在文老夫人真的快死了这个前提上,或是文家现在的家主文老爷也可以。而天端文氏的其他人,即使平时再受宠爱,都不值得文家为他冒这个可能会身败名裂的险。
柳兰扬、文妙二人都出身修行世家,尽管受家族重视的程度天差地别,但他们都是聪明人,因而很清楚,世家是最无情的,一切以家族荣辱存亡为上,只要无法影响整个家族的兴衰,即使平时再得喜爱的子弟,家族也绝不会为他冒半点风险。
但现在,推论的前提似乎要被推翻了。
文老夫人亲自出面辟谣,根本不像是行将陨落的模样;文老爷更别说了,呵斥弟弟时中气十足,看样子努努力能再活一百年。
修炼时出了岔子,躺在床上养病的是文老太爷——也就是文老夫人的正室,文妙的嫡亲祖父,这是文老夫人斩钉截铁当众所说。
然而文妙又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她认定文老太爷绝对是在装病。
——如此一来,事情好似突然变成了一团错综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