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还镌刻在玄真观里,师兄的名字却已经淡去了。”
慕容灼不知说什么好。
景昀短暂沉默了片刻,半晌,只意兴阑珊道:“我早知道师兄的神魂不在这里,却没想到他的名字也不在这里怪不得所有人都想做天下第一。”
3
◎“所以我一直以来感应的,是我自己的神魂。”◎
拜已经驾鹤西去一百多年的孝顺徒孙所赐,景昀从玄真观正殿出来时,心情并不算好。
她平时表情就不多,所以看上去不像是恼怒的模样,一边的慕容灼倒表现得比景昀生气多了。
“卑不动尊,身为徒孙晚辈,怎么反而轻易免除师伯祖的供奉,改动自己师尊定下的规制。凡间最重香火祭祀,承钧将道殿正使及一众少使挪出玄真观,道殿就没有人出面阻拦他吗?”
这怒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景昀一想起慕容灼的出身来历,也就明白过来。她开了口,反而公允地评价:“承钧我没有见过,不过据我推断,他这样做虽然不合适,却应该是有特殊用意在其中的。”
“他不是脑子有问题吗?”慕容灼疑惑道。
这次轮到景昀差点噎住:“那是我口不择言,随便说的。”
她问慕容灼:“你知道道殿正使是什么地位吗?”
慕容灼思忖片刻:“在外巡游,为道尊耳目?”
景昀说:“是,也不是,要说清楚道殿正使的地位,先要从道尊说起。”
“人族领地共分九州,道殿位于中州,统领人族各大名门宗派,主持修行界一切事务,同时还肩负着抵御外敌、诛灭妖魔的任务,掌握着极大的权力,但道殿是死物,这份权力需要一个代行者,也就是道殿之主,人族道尊。”
“道殿要对外诛灭妖魔,威慑南北,因而历代道尊选拔最看重的就是修为天赋。一个合格的道尊,可以不通俗务、不懂人情,但必须足够强大,能够以一己之力迎战妖皇或魔君而不落下风。”
景昀转过头,语气平平道:“当道尊既掌握着修行界至高无上的权势,又拥有威压南北的绝对力量时,道尊就变成了人族真正意义上的、至高无上的暴君——为了制衡道尊,正使这个职位应运而生了。”
代表道殿在外游历,为道尊耳目。
这样形容道殿正使的职权,当然也没错,但它绝不仅限于此——毕竟这个职位最初诞生的意义,是为了分薄制衡道尊至高无上的权力啊!
“至少一千一百四十年前,我接任道尊时,正使权力不止于此。那时南北妖魔虎视眈眈,九州动乱频发,道门不能在这么危急的时候争夺权力,更何况我与师兄之间从不相疑,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削减师兄的权力,反而赋予了他便宜行事之权。”
说到这里,景昀叹了口气:“纯华是个心性很温厚的孩子,她接任道尊后,多半会延续我的做法,厚待亲近正使——如此一来,等到承钧再接任道尊的时候,正使的权力很可能已经膨胀到了需要极力压制的地步。”
历代道尊都是心性果决、运筹帷幄之辈,心性修为差上半点,都很难在竞争中顺利胜出接任道尊。景昀自己就是名声最大的一任,她不相信在自己之后只隔了一代,道尊竞争强度忽然腰斩,选上来一个头脑有问题的道尊。
“把师兄移出玄真观,多半是承钧和正使博弈时,朝外隐晦传达自身心意的手段罢了。”景昀袖手抬头,对着天边的日光淡淡道。
慕容灼朱唇微张,一脸难以置信:“我以为修行者都一心餐风饮露、只求大道。”
“餐风饮露。”
景昀意味不明地转头,白绫覆盖下的双眼正对着慕容灼袖口:“真神还没有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怎么会认为凡间修行者可以?”
慕容灼一把捂住袖口露出的油纸包角,那是在来的路上她一见心动死活要买的各色小吃,俏脸泛红。
“走吧。”景昀失笑道,“没什么好气的,就是我师兄在这里,也不会因此生气。”
她的声音短暂一顿,有刹那间的恍惚。
江雪溪当然不会生气,毕竟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人和事,在他眼底都仿佛电光朝露,不值得他投注半分目光,更不值得他为之倾注情绪。
——师兄他明明是个极致无情,又十分多情的人。
慕容灼迟疑:“就这么走了?”
景昀说:“神魂碎片不在这里,除了殿宇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你还想去看什么?”
她想到慕容灼生性爱玩,索性道:“找神魂碎片不是一日之功,急不得,你今日也可以先在河阳城里逛一逛。”
慕容灼眼睛一亮,连声说好,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渐渐浮现出一点疑惑的神情来。
景昀已经沿着回廊举步向玄真观门处走去,慕容灼连忙追上去,余光偷瞟景昀的面容,似乎有话想问,又不知问出口是否合适。
这位殿下实在是藏不住半点情绪,景昀虽然目不能视,但哪怕不用神识感知,也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