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婳凶巴巴地拍掉他的手,她的嘴硬冲淡了几分离别愁意。宁重远看着三言两句被带跑的妹妹,温声道:“我得空回来看你。”
她刚出月子,在王府精细地养着,后厨专门有人给她温食,一个月来连口冷水都没喝过。秋风凉,宁重远不想她在外面多待。
宁重远抬起手,骨节分明手指为她拢了拢身上的暗红塞锦锻披风,漆黑的眸色深沉,“回去。”
不容质疑的语气,让刚缓过神的宁锦婳眼眶一红,美丽的眼眸里水光潋滟。
“……”
宁重远遭不住这样的眼神,他面上稳如泰山,其实要是宁锦婳此时掉两滴眼泪,他今日就走不了了——或者带她一起走。
水色在大大的眼眶里转了一圈,没掉下来。
宁锦婳轻轻拉住他的衣袖,道:“我要跟兄长说句悄悄话。”
她刻意咬重了“悄悄”二字,意有所指地看着某人。
陆寒霄微微挑眉,这段日子夫妻和美,妻子不再浑身是刺,软软和和跟他说话,给陆寒霄美到了心里,有什么不应的?
他很满意现在的日子。宁锦婳性情刚烈,又喜欢端架子,之前两人见面是十次有八次在吵架,如今似乎回到成婚前,她信任依赖他,为此,他也愿意为她收敛自己的控制欲,尽管只有那么一点点。
他默然走远,停在离兄妹俩十步远的位置,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两人。
宁锦婳:“……”
算了。她苦中作乐地想,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男人,早该认命了。
兄妹嘀嘀咕咕说了许久,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陆寒霄敏锐地察觉到来自宁重远意味深长的目光,还有宁锦婳偷偷摸摸往这边看的模样,他回望她,她像个被抓住的小老鼠,一下子缩回去,可怜又可爱。
哦,原来在说我。
陆寒霄面无表情地想,不妨事,待晚上回府一问便知。
宁锦婳不愿意告诉他,但她在他跟前跟个透明人一样,藏不住任何秘密。早在多年前宁重远就看出此子绝非善类,京中那么多才子俊杰,怎么偏偏就他哄得妹妹晕头转向?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当年陆寒霄那个位置,朝廷视他如质子,滇南视他如弃子,结果这个清冷的世子硬是得了皇帝青眼,进了神机营。神机营是皇帝亲卫,监察百官,有无诏拿人之权。后来两家婚讯传出,旁人都以为是宁府在背后出力,艳羡陆寒霄攀上一个好岳家。
苍天明鉴,跟宁府一点关系都没有,宁重远甚至暗中给这个觊觎他家宝贝妹妹的家伙下绊子,让陆寒霄头疼了很长一阵。
后来他杀回滇南,以雷霆手段坐稳镇南王的位置,让朝廷的削藩大计也落了空。这样一个狠辣又心机深沉的男人,两任皇帝都拿他没辙,又能指望宁锦婳跟他斗什么?
宁重远很疼爱一手养大妹妹,在他眼里宁锦婳千好万好,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妹妹被他宠坏了,心思单纯,她拿捏不了那个男人。
最好的办法是带她走,可她又不愿。
……
直到那一对队人马变成一个个黑点,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宁锦婳依然恋恋不舍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不肯动。
“回罢。”
陆寒霄握着她微凉的指尖,放在手心里捂热。因为当初生陆钰时的惨烈,她花了整整半年才休养好。他便固执地以为产后至少坐半年月子,她怎么解释都没用。
陆寒霄道:“你这样,劳得舅兄路上挂心。”
他很精准地摸到了她的七寸,一句话就把人哄上软轿。原本要乘马车来的,但陆寒霄嫌马车颠簸,如今不到冬天,铺上厚厚的毡子她又嫌热,便叫了四个身强体壮的轿夫抬着,陆寒霄则翻身上马,慢悠悠拉着缰绳,护在她身侧。
今日本为送行,陆寒霄也在,便没有让侍卫跟随。城门即将关闭,宁锦婳还陷在离别之情里出不来时,轿子忽然停了。
“让开。”她听到了陆寒霄沉沉的声音,暗含怒火。
怎么了?谁敢胆大包天敢拦王府的车架?
宁锦婳忍不住掀开轿帘探出头,谁知拦路之人不是哪家不长眼的纨绔,而是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滥芋的乞儿。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纷纷跪在轿子前面,磕头哀求大人开恩。
“滚滚滚!贱皮子又痒了是吧!”一旁守城的官兵甩着长长的鞭子骂骂咧咧走来,扬起一地尘土。
这些人战战兢兢地浑身颤抖着,但膝下跟生了根似的,不肯挪动一步,夹杂着孩子哇哇的哭声,十分凄惨。
宁锦婳生来尊贵,在锦绣富贵的宁国府,连乞丐都没见过几个,当即心软道:“三哥,给些银钱打发了吧。”
陆寒霄阴着脸色,翻身下马对守城的官兵说了几句话,宁锦婳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只隔着轿帘远远看到官兵僵直的身体和诚惶诚恐的面容。
哀求声被关在厚重的城门外,听得宁锦婳一路不是滋味。等晚上陆寒霄回房,她忍不住问道:“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