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面,可在他面前,她又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别怕。我没事。”
她汗涔涔地安慰他,“我肯定把我们的孩子好好生下来,你等我。”
男人还是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她,眼神悲伤,清瘦的身躯显得十分寂寥。
……
又经过一段漫长的折磨,宁锦婳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身下痛的几乎麻木,她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却怎么也够不到,他离她很近,又很远。
“王妃娘娘,用力啊!出来大半个身子了。”
产婆的声音又清晰起来,一道白光闪过,她彻底眼前一黑,陷入黑甜的梦乡。
一声婴儿的啼哭响云霄。
等宁锦婳幽幽转醒,已经是两日后。
微黄的烛光透过纱帐穿透进来,她睁开眼睛,头顶是熟悉的帷幔,鼻尖隐约闻到苦涩的药味。
她撑起身子,细微的衣料磨擦声让男人瞬间警醒,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床边,一把撩开帷帐。
“婳婳,你怎么样?还痛么?”
他让宁锦婳靠在自己胸前,紧紧握住她的手,高声道:“来人,叫大夫。”
宁锦婳感受着轻盈的肚子,柔柔地笑了。
“没事。我都生过两个孩子了,不怕的。”
她忍着下面的钝痛,轻描淡写地宽慰眼前的男人。陆寒霄在外威严肃穆,如今下巴胡子拉碴,眼底一片青黑,不知守了她多久。
他怎能不怕?得到她遇袭难产的消息,他当即快马加鞭赶回来。等回到王府的时候,孩子已经落地,她也力竭昏了过去。
她生前两个孩子时,他不在。这回日日陪在她身侧,陆寒霄甚至月前就让产婆算好日子,把诸事往前赶,这回他一定不会再让她一个人。
他又食言了。
生产时的凶险已让人心惊肉跳,最后宁锦婳疼糊涂了,嘴里一直叫着“三哥”,是念着他的名字昏过去的。抱琴声泪俱下地禀报,陆寒霄痛得不能自抑。
他的婳婳。
大夫就在外面候着,听见传召颤巍巍进来。他搭上宁锦婳的手腕,片刻道:“王妃已无大碍,老夫开个固本培元的方子,好生休养即可。”
听到这句话,陆寒霄微不可闻地吐口气,数日来绷得像利剑一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宁锦婳足够幸运。
九个月,不到生产的日子。当时千钧一发,宁重远扑向她,尽管用手臂护住了肚子,但是猛烈的撞击还是让她受了惊吓,原本凶多吉少。
好在宁锦婳今年二十有四,身体已经足够成熟,前年又生了宝儿,在王府金尊玉贵地养着,母体体格强健。加之肚子争气,肚子在七八月时已经跟足月孕妇一样大了,如今虽然才九个月,胎儿已经发育好,生出来的时候七斤六两,比正常生产的都康健。
如今母子平安,皆大欢喜。
抱月红着眼框端上来一碗燕窝,厨房日夜温着,火候控制得刚刚好,既不会烫口也不会太凉。她眼巴巴看着宁锦婳,又畏惧她身边的男人,一腔话只能憋回去,悄然退下。
宁锦婳自觉好笑,只是等一会儿才能跟两个丫头说话,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孩子呢?快抱来我看看。”
闻言,陆寒霄的眼底闪过一丝柔情,“是个小郡主。”
他喂了小半碗燕窝才让人把襁褓抱过来。她还在睡觉,刚出生的婴儿浑身皱巴巴,跟个没毛儿的猴子似的,宁锦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由道:“她真好看。”
陆寒霄:“……”
无妨,他陆寒霄的女儿,相貌不重要。
他怀里抱着妻女,柔声道:“婳婳,辛苦你了。”
成婚七载,两子一女,他此生已无所求。
宁锦婳虚弱地摇了头,生儿育女,本就是她为人妻的本分,何谈辛苦之说。
她轻声道:“之前……他们都说是男孩儿,小子不归我管,我便没准备什么。”
“没想到最后竟是个小郡主,女儿家娇贵,需得好生教养,莫要……莫要让她学了我。”
处于陆寒霄这个位置,儿子越多,她的地位就越稳固,周围人有意宽她的心,明里暗里说肯定是个小公子,那肚子圆鼓鼓,闺女哪儿能长那么大。
宁锦婳生了两个儿子了,她没什么特别的念头,不管儿子女儿,都是她的骨肉。可架不住周围人一直念叨,久而久之,她在心底默认又是个小子,突然得知是个女儿,她心里忽地涌上一股特别的情绪。
约定俗成地,儿子归父亲教导,女儿归母亲管教。
她连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也从未有人教导过她该如何做,以至于在闺中时肆意妄为,光顾着玩儿乐,虚度许多光阴。
如今她也有女儿了,她在这一刻忽然懂了母亲。这世道艰难,女儿家不能跟男子一样抛头露面,前半生靠父亲,后半生靠夫君,一生的喜怒和爱恨皆系于旁人,自己没有半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