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
络腮胡姓林,是霍凌身边的副将。他道:“他们行踪十分隐蔽,若不是我手下一个侦察兵细心,当真会被他们蒙混过去。”
“也可能是故意露出消息,愿者上钩。”
霍凌漫不经心道。他换了个姿势,粗糙的指腹在案前的地图上比划,道:“此处离京城十公里,一旦动手,必会惊动百姓。圣上密诏我们秘密回京,在城外驻扎,若是暴露了,引起百姓慌乱,圣上那里不好交代。”
“那将军的意思是,不管?”
林副将也迟疑了一下,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帝初登基,他们这些老臣更得谨慎,当心被天子清算。
“不。”
霍凌微微一笑,“如果是太子遗腹子……相信圣上会同意的。”
果然,话音刚落,外面有小兵来报,接到京城密信。
霍凌刮掉红漆展开,看完立即收回手心里,片刻,白白的纸屑从他拳头里细细碎碎掉落,他站起身,八尺有余的身高一下子让营帐逼仄起来。
“奉上谕,诛杀太子遗腹子。”
“走!”
一番激烈的缠斗,陆寒霄手下皆是精英,霍凌也不是个怂货,两方打地难舍难分,今天除夕夜解宵禁,好些城外人去京城凑热闹,他们动静很大,很快就惊动了周围百姓。
“有土匪啊——”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大家顿时做鸟兽散。陆蒙知事已办成,并不恋战,他一手揽住孩子,一手持剑,大声道:“撤!”
忽地,一道凌空箭羽呼啸而来,陆蒙纵身一跃,依然划伤了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马背上的霍凌收回弓箭,多情的桃花眼里冰冷一片,“人在他手上,抓住他!”
嗖嗖的箭雨扑面而来,陆蒙双拳难敌四手,身上很快就血红一片,他知道对方的目标是怀里的孩子,陆寒霄声音如刀,在他心头盘绕。
“这个孩子,能保住最好,但本王绝不能容许他落在别人手里,你可知道?”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眼底逐渐模糊,他一边顾着自己一边还要保护孩子。刀光剑影中,他闭上双眼,手臂勒着宝儿的脖子逐渐收紧,这时,一道凌厉的身影骤然袭来,是霍凌亲自出手了。
霍凌战场上练出来的身手,对付强弩之末的陆蒙简直手到擒来,轻飘飘几个动作,孩子已经到了他的臂弯,一众人一拥而上,无数刀剑压在陆蒙脖子上——生擒。
“将军威武!”
林副将哈哈一笑,干脆利落地卸了陆蒙的下巴,防止他咬舌自尽,此时是霍家军占上风,霍凌心头却忽生一股怪异,似乎……太容易了些。
片刻,他骤然扬起眉毛,喝道:“不对,有诈!”
话音刚落,远方响起“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浓烟滚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寒霄的驻军到了。
“他娘的!”
霍凌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把孩子随手塞到一个副将手里,抄起常用的红缨枪,跨马而去。
……
天幕逐渐昏暗,在一地狼藉中,霍家军驻营原地休整。
方才那一番缠斗直接惊动了京兆尹,两方调停才发现,原来是奉命回京的霍小将军和镇南王驻扎在城外的大军打了起来,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
京兆尹来的够快,两方都没造成多大的损失,但霍凌回京之事是实打实暴露了,以及他带的霍家军,没有诏令决计不能入京,是非曲直,等禀报皇帝再做判定罢。
大年三十的晚上,京兆尹冒雪而来,满怀愁绪离去,霍凌虽得到了太子之子,但自知被算计,心情十分不虞。
他眸色沉沉,端坐在大帐中,面前是一份空白的折子,狼毫上的墨水已经干了几次,却迟迟没有动笔。
而他的身后,是喝了麻药睡得沉沉的宝儿,全然不知自己已经经历了生死一线。方才陆蒙险些动手,霍凌接到的命令也是不留活口,如今他能好好睡在这儿,多亏了手臂上的那块儿月芽儿玉佩——霍凌认得。
尤其是右下角的那处残缺,让他确定,那是一位故人的贴身之物。
她已嫁为人妇多年,怎么会和太子遗腹子扯上关系?这其中巧合太多,霍凌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半分头绪。
一边是皇帝的密令,一边是故人之物,这个小小的孩子成了个烫手山芋,霍凌留也不是,杀也不是,俊美的脸上满面凝重。
忽地,他长叹一口气,把狼毫笔搁在笔山,从怀里拿出那块月芽儿玉佩,轻轻摩挲着。
军中多年,北疆的风霜把他锤炼的刀剑不侵,但在看到这块玉佩时,他心脏猛然一漏,年少的回忆骤然浮现,依然让他悸动。
襄王有意,神女无梦,当年她既没有选择他,他霍凌拿得起放得下,岂能因为一个女人浑浑噩噩,乱了方寸?他自请前往北疆,娶妻生子,他以为自己早把她忘了,忘得彻底。
可如今,只是一块玉佩,就让他心神恍惚,连皇帝的命令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