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阵猖狂笑声从楼下传来。
是苏砚的笑声,空气中的凝重气氛顷刻被冲淡。
李无恙皱了皱眉眉,继续问了下去,“后来呢?在那个远亲家长大的么?”
“没有。”尔鹤摇了摇头,“早在饥荒爆发前,苏家的远亲就已经搬走了,幸好那会有不少江湖人士跟朝廷一块去汝县赈灾,听说是碧云山庄的庄主救了她。”
“她是碧云山庄的人?”李无言满是诧异。
碧云山庄只收女弟子,幽居鹿鸣,鲜少过问江湖事。
可是苏砚不仅易容扮男装、行事还颇为乖张,怎么看都不像是碧云山庄出来的。
“也不算是。碧云山庄的心法是只有处子之身才能修炼的,一旦体验过鱼水之欢便有可能会被内力反噬、甚至会走火入魔,所以,入庄也就意味着终身不嫁。山庄虽收留了不少孤女,但也仅仅只是将他们养育成人,待到及笄之时再由她们自行选择是否要继续留在庄内。”
李无恙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砚的笑声又一次传来。
“妈的!”他突然低咒了句,从地上爬了起来,烦躁地低吼,“这种祸害就应该留在山庄!”
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尔鹤一跳,不禁也跟着坐了起来,“端王爷?”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已经走到门边的李无恙顿了顿,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稳定了情绪后才转眸道:“你先睡。”
话音刚落,他便拉开房门跨了出去。
——砰!
房门再次合上,声音很响,可见他用了不小的力气。
尔鹤轻轻颤了下,怔看着房门出神了片刻,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大胆到她不禁倒抽凉气……
在她印象中,李无恙向来话不多,个性温吞,也从不与人争执,连陛下都说——作为一个皇子,他实在是太没存在感了。
像这样发脾气甚至是骂脏话,似乎还是头一遭,是因为苏砚?
回想起来,小时候似乎也是这样。
自尔鹤有记忆起她便和李无恙一起习武、读书,说是他师姐,其实更像是他的伴读和护卫。
和其他皇子不同,李无恙自小被寄养在宁王府中,并不是因为陛下不喜欢他,相反,是太喜欢了,生怕他会和他之前那些个早夭的兄长们一样过早地卷入储君之争,索性让他远离宫中是非。
而李无恙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为了不让他父皇失望,他要比任何人都努力,那会他总是天还没亮就起床背书,夜里很晚还在练功,每回找她也总是切磋武艺,唯独和苏砚在一起时他才像个孩子,会笑也会哭、爱玩也爱闹。
对他来说,苏砚似乎一直就是特别的……
这种特别会害了苏砚,也会害了他自己。
微我无酒,以敖以游。(6)
一群看起来就很长夜漫漫寂寞难耐的大老爷们盘踞在客栈的大堂里,说好听了是把酒言欢,说难听了不过是结伴打发无聊,其中混着个女扮男装却比在场任何一个男人都姿态豪迈的姑娘……
这便是李无恙跨出房门后所见到的画面。
苏砚仰躺在长凳上,一条腿垂在地上,另一条腿弯曲着踩在凳子上,怀里还抱着一壶酒,她脸颊有些泛红,眨着微醺眼眸,可怜兮兮地看着站在她身旁的那个男人,紧抓着对方的衣角哀求着,“副阁主,夜深了,要不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副阁主?
倚在二楼栏杆边的李无恙不禁蹙了蹙眉,朝着那个男人看了过去。
天下皆知,无庸阁不止剑术了得,所收藏的剑更是了得,而那些剑皆出自副阁主林兼之手。
如果说宋知然是无庸阁的骨,那么林兼就是无庸阁的魂。
只是和喜欢抛头露面的宋知然不同,传闻林兼早年铸剑时曾不慎烫伤的面容,此后便更加沉默寡言,性情也有些古怪,是个很难亲近的人。
传闻果然都是假的……
这个男人一袭青衣,星眸皓齿,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烫伤的痕迹反倒异常俊美。
他用力把苏砚从凳子上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塞了杯酒给她,“喝!”
苏砚看了看手里的那杯酒,又看了看他,一脸的为难,“一定要喝?”
“当然。”林兼想也不想地回道。
“那副阁主可要说话算话,愿赌服输。”
他微微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苏砚一拍桌,猛地站起身,举起酒杯。
眼看就要一饮而尽,李无恙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你还不睡吗?”
“嗯?”她愣了愣,顿住了手上的动作,转头朝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李无恙看去,眉宇间满是诧异,“你怎么下来了?”
李无恙暗暗瞪了眼对面的林兼,没好气地回道:“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