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明非却没有看她,径自进了大门,风穿过他的缁衣,扑在文紫芝脸上,她依稀闻到缥缈的旃檀香,放下帘子,扑簌簌地掉下泪。
原晞和广平王正坐在花园里,看蒋银蟾和几名家将比试箭法。中原的武林高手很少有熟习箭法的,蒋银蟾在西北长大,时常出去打猎,箭法丝毫不逊色于这些军队中的佼佼者。几个人比来比去,难分胜负,原晞出了个主意。
他折了一枝玉李花,叫侍女系在三十丈外的一株垂柳上,道:“谁射中那枝花,就算谁赢。”
系着花的柳条随风摇摆,几名家将都没射中,轮到蒋银蟾时,飕的一声,羽箭飞出,那枝花飘离柳条,将要落在湖面上,似有人影闪过,花便不见了。湖面涟漪微动,原明非已到了众人面前,手中拈着那枝花,笑道:“好箭法!”
蒋银蟾也笑道:“哪里哪里,禅师的身法才叫人大开眼界!”
原晞道:“五叔的轻功了得,我们都是知道的,你的箭法如此厉害,连我也意外呢。”
几名家将便顺着他的话称赞蒋银蟾,广平王无语,原明非走近蒋银蟾,将玉李花簪在她头上,道:“这射柳的主意定是晞官想的。”
广平王乜斜着眼,看了看原晞,道:“除了他,谁有这等刁钻的心思?”
说了一回闲话,广平王出门赴宴,原明非到原晞房中坐下,给他诊脉。蒋银蟾巴巴地望着,听原明非说好些了,才放心。原晞挑起眉梢看她,噙着暧昧的笑。蒋银蟾剜他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原明非见两人打眉眼官司,别有一种亲密,再看床上并排放着两个枕头,便明白了。
原晞刮着茶碗盖,道:“五叔,我约了杨渭十五在药泉山上见面,我们初十动身,一道过去罢。相国以为我去解毒,不会起疑的。”
原明非点头,心下隐隐有点不舒服,又知道这不舒服来得可笑。少年男女,彼此有情,一个院子里住着,难免做出事来。可他就是不喜欢这种事发生在蒋银蟾身上,垂眸捻着佛珠,一言不发。
原晞道:“五叔,你还记得文紫芝么?”
“文紫芝?”原明非从脑海中捞出一个瘦怯怯的身影,面目模糊,道:“是文相国的妹妹罢,怎么了?”
原晞见他波澜不兴的样子,疑心他从未喜欢过文紫芝,多说无益,道:“没什么,她前两日住在我家,我随便问问。”
到了初十这日,原晞和蒋银蟾坐一辆马车,原明非骑马,带了十二名随从前往药泉山。这座山在苴咩城西两百多里处,山上有二十多眼汽泉,或许能蒸出原晞体内的毒质。文相国听说他们去了药泉山,果然没有起疑。
晚上住在驿站,驿吏自是不敢怠慢,把最好的房间收拾干净,治了一桌丰盛的酒席。众人正吃着,隔壁院子里传来争吵声,听不仔细,只听出是一男一女,越吵越激烈。
忽听得男人怒吼道:“臭婊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接着咣当一声,像是砸了瓷器。
好几个女人惊叫道:“二奶奶!二奶奶!”
原晞皱眉道:“隔壁住的什么人?”
照见五蕴皆空(一)
驿吏陪笑道:“是齐二老爷,他叮嘱卑职,不要告诉别人他住在这里。齐二奶奶下午不知怎的找了过来,两口子吵架,卑职也不好劝和。”
蒋银蟾搁下箸道:“这齐二老爷已经动手了,我去帮帮齐二奶奶!”说着起身就走。
原晞跟着她,道:“你急什么,你跟她又没交情。”
原明非也跟着,一个弱女子被打,就算她不是他曾经的未婚妻,也不能袖手旁观。驿吏和众随从见他们三个去了,呼啦啦都跟过去看热闹。
蒋银蟾走在最前面,到了隔壁,就见一妇人躺在地下,似已昏迷,身边散落着碎瓷片,正是文紫芝。齐二老爷比文紫芝大十多岁,身材肥胖,留着络腮胡子,穿着一件酱色绸衫,足蹬皂靴,一边骂,一边踹着文紫芝。
“少跟我摆千金小姐的架子,你不过就是文家卖给我的赔钱货,生之杀之皆由我!”
“老爷,不能打了!”几个女人上前阻拦,被他一脚一个踹倒。
蒋银蟾怒喝道:“你这畜生,再打人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齐二老爷是个色中饿鬼,又灌了几杯黄汤,人皮褪下一大半,听这脆生生的少女嗓音,心便发痒,转头见了蒋银蟾,眼睛涎瞪瞪的,一咧嘴,呲着两排黄牙,笑道:“小美人,你让我亲一口,我便不打人了。”
原晞在后面听见这话,几乎不曾气死,算起来,这齐二老爷还是长辈,本来想给他留点面子,现在只想给他两耳光。
啪的一声,蒋银蟾一巴掌将两百多斤重的齐二老爷打了个踉跄,满嘴血腥味,捂着紫胀的半边脸呆了半晌,吐出一颗牙。
“你敢打我?”齐二老爷难以置信,露出狰狞的神色,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蒋银蟾冷笑着理一理衣袖,道:“知道,不就是个打老婆的下流东西吗?”
齐二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