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胜金不可思议的一个踉跄,刀偏了寸许。于是蒋银蟾就成了这一招下生还的第一人,她来不及窃喜,身子一缩一伸,左脚便踢中了他的背心。胜金内力运转不畅,被她这一脚踢得难受,摇摇晃晃,险些跌倒。
蒙面人的刀已在半空,像是算准了时机,向他挥落。胜金明白了,自己中毒了,这蒙面人与自己缠斗,就是为了下毒。他随手抓过一人挡在身前,也不管这人是哪边的,这人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劈成了两半。
飞溅的鲜血和脑浆中,胜金看见蒙面人的眼,那样冷静,带着一抹厌恶。他不由打了个激灵,一边下令撤退,一边运力跃过院墙,落在马背上。七魄楼的人不知道他中了毒,见他要走,不免奇怪,但也不敢违逆,扫了一眼那名被他当做肉盾的同伴尸体,心寒齿冷,纷纷离开。
二十五年来顺风顺水的胜金头一回吃了亏,恼羞成怒,哪里还顾得上下属的心情。他的自私,冷漠,甚至骨子里的那一点怯弱被众人看在眼里,往日对他的崇拜大打折扣。
北辰教这边则对蒋银蟾崇拜极了,一名教众道:“大小姐,胜金那一招五岳归来,不知断送了多少好汉,您是第一个破招的人,佩服,佩服!”
蒋银蟾摇手道:“不是我破的招,是他自己失误。”
“大小姐,您就别谦虚了,胜金杀过那么多人,到您这里就失误了,谁信啊!”
众人哈哈大笑,蒋银蟾知道说不清了,扭头看那蒙面人。他也在看她,眼中蕴着笑意,那种笑意格外温柔。蒋银蟾心中一动,走上前,正想问他是谁,他身形展动,像只玄鹤投向了树林。
蒋银蟾喊道:“你跑什么?给我站住!”
两个人的身影在星光下,树梢上起起落落,距离始终不远不近,蒋银蟾觉得他在吊着自己。
原晞确实是在吊着她,金风细细,木樨飘香,如斯良夜,心爱的女孩子在身后穷追不舍,岂非人生一大乐事?
玉皇观内不闻人声,曲岩秀等了一会儿,心知不对,问萧因:“怎么不见荀远他们过来?你是不是听错了?大小姐说的当真是这里的玉皇观?”
萧因道:“大公子,借一步说话。”说着向空旷之处走去。
曲岩秀跟着他过去,他抱拳道:“大公子,副教主想借七魄楼的手除掉大小姐和荀远,请您遵从他老人家的吩咐。”
曲岩秀遽然色变,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眼中怒火如要喷出来,厉声道:“他们去哪里了?”
萧因面不改色,只叹息道:“大公子,您何苦执迷不悟?”
曲岩秀道:“执迷不悟的是你们!”说着折断他一根手指,道:“你说不说?”
萧因断了六根手指,满头冷汗,才告诉他,蒋银蟾跟着荀远等人去了城北的圣母庙。曲岩秀火急火燎,带着人赶到那里,却见荀远等人正在院子里说笑。
“大公子?”众人愣了愣,见他气喘吁吁,脸色难看,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能让这位老成稳重的大公子如此失态。
“大小姐呢?”
“她去追一个蒙面人了。”荀远上前行了一礼,细说经过,把蒋银蟾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曲岩秀只知道蒋银蟾没事,其它的听不太清,心慢慢定下来,平复呼吸,手上冷汗还一层一层地沁出来。及至蒋银蟾回来,荀远等人围上去道:“大小姐,怎么样?知道那人是谁了么?”
蒋银蟾摇摇头,神情恍惚,曲岩秀望着她,庆幸不已,又内疚不已,那一瞬间真有把秘密和盘托出的冲动。
“曲师兄,你怎么这会儿才来?”
“我……”曲凌波的养育之恩死死压着那股冲动,曲岩秀低下头,深深地低下头,道:“我被萧因骗了,他是七魄楼的奸细,说你们去了城南的玉皇观。我在那里左等右等,不见你们来,才知道不对,差点害了你,我真是该死。”
蒋银蟾走过去,握了握他冰冷的手,道:“不用自责,这种事谁也想不到的,回去罢。”
骑在马上,曲岩秀的道歉,荀远等人的奉承,都像是远处的声音。那双温柔的笑眼,那道熟悉的身影萦绕蒋银蟾心头,渐渐的,一个不可能的答案浮现,掀起狂澜巨浪。
她站在原晞房门前,咬着嘴唇,踌躇良久,敲响了门。
晚来天欲雨
原晞打开门时,蒋银蟾正准备破门而入,脸上带着慌急的表情。原晞披散着头发,穿着寝衣,趿着鞋,揉了揉惺忪的眼,道:“你回来啦,事情怎么样?”
蒋银蟾揪着眉头,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找不出什么破绽。原晞露出恰到好处的忐忑,道:“怎么了?看贼似的看我。”
蒋银蟾说不清希望他是还不是,因为这两个答案各有利弊。如果是,他的来历绝不会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落水?不管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武功,就算倾家荡产,也绝不会甘心做面首。
如果不是,固然没有以上的烦恼,那双笑眼,那种柔情,也就不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