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当空,玉绳低转,山下的绛霄镇一片静谧,镇上百姓耕种的田地都是北辰教的,北辰教收取的租课并不多。蒋柳两任教主都御下极严,四十年来鲜有教众骚扰百姓的事发生。虽然西北一带土匪猖獗,但绛霄峰方圆十里之内,别说土匪了,连个嚣张点的流氓都看不见。
毕竟在北辰教脚下横行霸道,是很需要些胆量的。
百姓安居乐业,对北辰教颇有好感,尊称其为神教。米大有在绛霄镇上开客店有十多年了,是夜,一名头戴兜帽,披着黑布斗篷的人走进来,到柜台前拿出一张纸条儿。
米大有看了,笑道:“您是两个月前寄信去池州的乌公子罢,有一封回给您的信,半个月前便到了。写信的人想是有什么急事,三日前亲自来了,就住在小店里。”
原晞一惊,心想是不是王逸拿到了文氏勾结韦家谋害我的证据?跟着伙计走到一间客房门首,伙计敲了敲门,道:“凌公子,乌公子来了。”
开门的正是三个月前,在扬州竹西寺外与原晞碰面的凌观,原晞吩咐他带着书信去池州的都统司找副都统王逸,此时见他衣衫整洁,面色红润,显然这三个月里过得不错,放下心,进去关上门,道:“你怎么来了?”
凌观行了一礼,道:“属下怕世子爷在绛霄峰遇上麻烦,便过来看看。”
原晞向椅上坐下,道:“我挺好的,你那边怎么样?”
凌观道:“王副都统让您放心,他一定会找到证据,只是需要一段时日。”
原晞道:“此事确实不容易,韦家名门望族,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惹祸上身。你回去后告诉王逸,我不急,请他务必保全自身。”
凌观抿了抿嘴,神色奇异,似有难言之隐,半晌道:“世子爷,您在这里总归不妥,我们一道去池州罢,那里有王副都统照看,岂不比这里方便?”
原晞猜他是听说了什么,也不觉得难堪,道:“蒋大小姐的救命之恩还未报,我怎么能走呢?”
“世子爷!”凌观两个眉头蹙做一堆,发急道:“我听说蒋大小姐很不尊重您,报恩的法子多的是,您何苦委屈自己呢?那蒋大小姐,说句老实话,也不算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您是不是被她下蛊了?”
“放屁,她哪有那个本事,我就是……觉得她与众不同,相处起来很好玩。”
“再好玩,您也不能不顾皇室的体面啊!这事若让王爷知道了,他该气成什么样?我都不敢想。”
原晞也不敢想,扭头回避这个问题,看着窗外道:“此地离妙香三千多里,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好了,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有的世家公子上赶着,蒋大小姐还瞧不上呢。她对我有情,不会害我,你安心回池州罢。”
凌观瞅着他摆动的袖口,心道:哪个世家公子上赶着做面首啊?有病罢!这北辰教不愧是魔教,好人进去也变得魔怔了。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原晞不耐烦听,出了门,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兵刃撞击之声从一条巷子里传来。
无情流水多情客(三)
原晞走进巷子,凌观跟着他,看见三条身影闪来闪去,斗在一起。其中两人应是一伙,使的兵刃圆圆的,边缘锋利,像盾牌。被他们合击的是个女子,身材婀娜,挥刀砍削斩劈,原晞瞧她的刀法有些眼熟。
“小妞儿,你不是我们的对手,乖乖地带我们去找你那瞎眼的师父,我们不为难你!”
“休想!”蔺琼琼左脚飞起,踢在一人的钢盾上,身子腾空一翻,刀锋向另一人的头顶劈下。那人举盾格挡,火花四溅,盾边一斜,划伤了蔺琼琼的腰。
蔺琼琼背心挨了一脚,就地一滚,跟着跃起,又过了两招,钢刀脱手,脖子被一根细铁链从身后勒住了。男人狞笑起来,胡茬刺着她的耳朵,口臭直往她鼻子里钻,道:“带我们去找你师父,否则将你先奸后杀。”说着用下体蹭了蹭她的臀。
蔺琼琼一阵恶心,几欲呕吐,忽觉那人身体一僵,旋即扯开铁链,挣脱出来,抬起右脚,向他裆下狠狠踹将过去。那人惨叫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同伴以为他着了蔺琼琼的道儿,骂了声小贱人,疾舞盾牌扑向她。
刀光一闪,盾牌分成两片,他望着眼前的黑影,吓得魂不附体,后退两步,道:“你是何人?”
原晞不答,道:“敢在绛霄峰下行凶,你们好大的胆子!”
冷冰冰的语气,鬼魅般的身手,神秘的装扮,是魔教中人的特色。那人忙不迭地作揖,道:“原来是神教的兄弟,在下卞飞,这小贱人是凝夜宗宗主蔺秋的徒弟,在下的大哥死在蔺秋手下,在下和二哥想寻蔺秋报仇,并非有意冒犯神教,还望兄弟见谅。”言讫,手中多出一锭银子递给他。
原晞瞟了蔺琼琼一眼,道:“原来是蔺秋的徒弟,我们大小姐正要找蔺秋算账,人我留下了,你们走罢。”弹指隔空解开了地下那人的穴道。
两人哪敢跟他争,灰溜溜地走了。原晞倒转过刀,柄朝着蔺琼琼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