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毕明川乘车来到暖烟楼,蒋银蟾坐在楼上的阁子里,俯瞰下车的他穿着一件蓝地织锦缎袍,上面金菊纹环绕着宝相花,真个锦中有花,花中有锦,映着日光,一团灿烂。
须臾,伙计搴起竹帘,毕明川走进来,含笑拱手作揖。
“原来姜兄就是蒋大小姐,不才得见芳容,十分侥幸。”
蒋银蟾素着脸,穿的是在铜陵县买的荔肉白绉纱衫子,退红绸裙,乌黑油亮的发髻上只插着一根银簪。她这样的女孩子,无需精心打扮,光是眉眼间的英气,便足够吸引人。
毕明川细细打量着她,她起身还礼,俏皮微笑道:“三公子知道我是你们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妖女,还来赴约,就不怕惹祸上身?”
毕明川道:“这两日正道都在打听蒋大小姐的下落,蒋大小姐不怕我出卖你,约我见面,我又有何惧?”
蒋银蟾道:“有道是相由心生,三公子生得如此风流俊俏,我想你一定不是那种出卖朋友的小人。”
毕明川哈哈笑了,道:“蒋大小姐当我是朋友,何其有幸!”
略叙寒暄,落座吃了杯酒,蒋银蟾道:“三公子,胡胜现在何处?”
一听这话,毕明川情知她都想通了,不由刮目相看,道:“蒋大小姐真是冰雪聪明,说实话,我整整想了两日,才想到胡胜身上。”
蒋银蟾的聪明都用在了武功上,这件事若不是原晞指点,她恐怕想两个月都想不明白。毕明川夸她,她也不心虚,只是很高兴有原晞在身边,不然她一头雾水,傻傻地坐在这里听毕明川解释,不免被看轻。
一个大门派的继承人,代表了这个门派的未来,是万万不能被看轻的,她必须武功高强,聪明绝顶。她忽然明白,为何大人物身边都有谋士,因为智勇双全的天才毕竟极少。
整顿着残棋
原晞一下午都在房里下棋,棋盘上两百余枚棋子,右下方的白子已被黑子围得密不透风。他拈着一枚白子,正寻思出路,蒋银蟾掀帘子走了进来。
“自己跟自己下棋有什么意思?”
原晞歪着头看她,微笑道:“那你来陪我下啊。”
蒋银蟾走近看那棋局,形势繁复,便知道他善弈,摇头道:“我不喜欢下棋。”
原晞道:“胡胜的事怎么样了?”
蒋银蟾道:“他跑了,毕三公子在他的住处搜到了这个。”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原晞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包药渣,手指拨了拨,道:“天麻,钩藤,白芍,黄芪,这是……神灯草?”
他拈着一截黑乎乎的药草,道:“神灯草主治风寒湿痹,心腹冷痛,我记得只有栟榈山有。”
这话跟毕明川说的一样,蒋银蟾道:“好罢,我现在相信你是个大夫了。栟榈山是黄泉山庄的地盘,神灯草十分珍贵,外人很难得到。这包药渣是毕三公子的手下在胡胜家后院挖出来的,胡胜媳妇病重,这药应该是她吃的。”
原晞道:“黄泉山庄与北辰教有仇么?”
蒋银蟾叹了口气,道:“这仇说来可笑,当年我爹二十六七,风华正茂,和黄泉山庄的庄主杜行盛比武,拆不到十招便赢了。杜行盛的夫人宫吟香在车里看见,芳心暗许,竟丢下丈夫和襁褓中的儿子,孤身去了绛霄峰,要嫁给我爹。”
宫吟香,三十余年前的蜀中第一美人,原晞是知道的。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丝戏谑之色,道:“你爹跟她好了?”
蒋银蟾横他一眼,道:“我爹心里只有我娘,才看不上她呢。她见我爹不搭理她,羞愤难当,转身铰了头发,出家做了姑子。杜行盛抱着儿子到尼姑庵,苦苦求她回去。她不肯,杜行盛便将儿子放在地上,拔剑自刎了。宫吟香见状,方才后悔无及,跟着自尽了。”
原晞愕然半晌,道:“这夫妇两个都好自私,做事一点不为别人考虑。”
蒋银蟾道:“我娘也是这么说呢,可笑他们的儿子杜寒被叔父抚养长大,竟认定是我爹害死了他爹娘。自从他做了庄主,便一直与本教作对。我看就是他收买胡胜,等我来苏州,杀掉梁远,嫁祸给我。”
原晞道:“他既然知道你的行踪,若想对付你,只需把你的行踪散播出去,又何必杀人嫁祸呢?”
蒋银蟾道:“你不知道,梁家这两年抢了黄泉山庄的药材生意,黄泉山庄已经跟梁家闹过几回了。这次杀了梁远,嫁祸给我,便能借梁家的手除掉我,再借本教的手除掉梁家。”
原晞点点头,道:“倒是个一石二鸟的妙计,但真相如何,只有找到胡胜才能定论。而且嫁祸你这件事,胡胜一个人做不到,你的随从里一定有人与他联络。”
蒋银蟾躺下,望着屋顶,道:“揪不出奸细,只怕我回去的路上也不得安宁。”
原晞垂眸不语,他说过要帮她查清奸细的事,现在线索断了,要想履行承诺,只有跟着她去绛霄峰,这一路上或许还能得到线索。
蒋银蟾正是此意,她想他一定懂的,他若有良心,便该主动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