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银蟾拱手道:“原来是毕三公子,久仰,久仰!在下姓姜,生姜的姜,单名一个英雄的英字。”
“姜兄当真是个手辣的英雄。”说这话的是胡胜,他头戴方巾,身穿青布长衫,颏下胡须垂至胸口,像个文士。
众人都笑了,毕明川道:“方才那人叫汤普,外号汤竹杠,是城里一个有名的无赖邪民,专挑孤弱下手。我教训过他两次,他还不知悔改,这回看走了眼,该长记性了。”
梁远便是那个人家未必理睬的青年,他好奇道:“敢问姜兄,尊师是哪位大侠?”
蒋银蟾道:“教我武功的那位大侠并未收我为徒,也不让我透露他的姓名。”
江湖上常有这种行事古怪的高人,毕明川等人不以为意,也不追问。叙了会儿话,毕明川带着他们到方丈中吃茶。毕家是寒山寺的大财主,和尚们自然款待,各种果酥点心摆了一桌。蒋银蟾一边吃,一边欣赏毕三公子的美色,甚是惬意。
毕明川素来爱交朋友,临别时,说二十八晚上要在自家的岫园设宴,请蒋银蟾务必赏光。
苏州园林甲天下,岫园花卉之奇,亭榭之好,是苏州其他人家所不能及的。没有邀请,蒋银蟾还要想法子进去看看,当下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关堂主混在人群中保护她,看着她和毕明川进了方丈吃茶,在外面坐立不安,等她出来回了客店,少不得埋怨几句。
“大小姐怎么能跟他们去吃茶呢?他们看见你出手,必然起了疑心,万一下毒,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教主交代呢?你小孩子家,不知道人心……”
蒋银蟾左手按腹,啊的一声打断他的话。关堂主见她弓着背,腹痛难忍的样子,只当真个中毒了,吓得面色大变,比自己中毒还恐惧,一迭声叫俞大夫。
蒋银蟾吃吃笑出来,关堂主方知被骗,跺脚道:“大小姐,这种玩笑开不得!”
“好啦,好啦,这是寒山寺的点心,给你压压惊。”蒋银蟾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纸包,便去看鱼美人了。
掀帘子进门,侍女桐月站在桌旁,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床上,神情紧张。蒋银蟾见状奇怪,未及发问,她转过头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蒋银蟾看向床上,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条头背漆黑的扁颈蛇盘踞在鱼美人胸口,扬首向着他苍白的脸嘶嘶吐信。这种蛇毒性猛烈,行动敏捷,极为警觉,难怪桐月不敢动。鱼美人安然闭目,不知自己命悬蛇口。
毒蛇美人,黑白相映,仿佛一幅杀机鲜明的画,直到若干年后这一幕还深深印在蒋银蟾脑海里。
当下她摸出一枚梅花镖,无奈蛇与美人贴的太近,她投鼠忌器,僵持良久,那蛇既不攻击,也不离开。蒋银蟾疑心它也好色,被美人迷住了,低声吩咐桐月去找点雄黄。桐月去了,蒋银蟾盯着那蛇,忽闻铛的一声大响,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循声看向窗外,是僮仆打翻了水盆。
她心里骂了声该死,再看床上,蛇不见了!
呆了片刻,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用剑鞘挑开鱼美人身上的被子,目光搜寻一遍,确定蛇走了,拉开他的衣襟,低头细看他有没有被咬。就在这时,鱼美人浓睫颤动,睁开了眼。
容眸流盼似妖
四目相对,蒋银蟾有种奇异的感觉,似乎他本不是个人,而是一尊白玉雕像,现在雕像活了,明眸流盼,散发着妖气。
“阁下这是做什么?”他开口,声音有点沙哑,抬手试图合拢衣襟。
蒋银蟾松开手,坐直了道:“你总算醒了,我不是要占你便宜,是方才有条扁颈蛇在你身上,被我赶走了,我看你有没有被咬伤。”
“扁颈蛇?”他面露惊骇之色,坐起身四下张望。
蒋银蟾道:“你不要怕,我叫人去拿雄黄了,待会儿屋里撒上一遍,蛇不会再来了。”
他拱手道:“多谢,敢问阁下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蒋银蟾眼珠子转到地上,又转回来,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谁?”
“我叫原晞,草原的原,晞日的晞,是河间府人。这些年北契频繁来犯,河间一带实在无法安居。我变卖了家产,欲往杭州谋生,不想遇上风雨,船翻了。我在江里漂了一夜,精疲力尽,之后的事便不知道了。”
蒋银蟾心中大喜,倾家荡产的小郎君,除了身体,还能拿什么报恩呢?
她弯起唇角,嫣然笑道:“那天清早,我在船上撒网捕鱼,结果鱼没捕到,把你捞上来了,你说巧不巧?”
原晞睁大眼,难以置信道:“竟有这等巧事!”
蒋银蟾道:“是你命不该绝,也是你我前世有缘。这里是苏州的客店,我叫蒋银蟾。”握住他的左手,伸出食指,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指腹有薄茧,磨得他掌心酥痒,他的目光从她手上移到面上,细细端详,道:“你是女子?”
蒋银蟾一愣,大大方方地点头,笑道:“你不算笨。”
原晞笑了笑,左手不自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