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柳行还是以前的样子,一身灰色长衫,须发皆白,坐在桌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宁儿又偷懒了?千字文念熟了没啊?”
段晚宁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高喊“这不是真的,这都是幻象”,可另一个声音却在说,师父要是真的还在该有多好。
她不知所措地上前一步,伸手按在段柳行手上,那触感就和师父的手没有区别。
“师父!”再喊一声,眼眶发胀,段晚宁屈膝蹲在他跟前,“徒儿很想你。”
段柳行依旧是刚才的样子,笑吟吟地微微点着头,不说话也不动。
“师父,徒儿告罪。”说话间,段晚宁手上薄刃翻转,朝着段柳行肚子就刺。
“且慢!”白战一个箭步窜过来,拉住她手腕,“别……”话没说出口,手上已经染了血,他吃惊地松了手,见段晚宁已经把薄刃收了起来。
“紫玉亮杀。”白战嘟囔了一句,“他真把这个给你了。”
段晚宁掀了下眼皮,紫玉亮杀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人叫出来过了,看来白战对于春意楼的了解似乎远在她的预想之上。
只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她转头看向那位“段柳行”,虽然肚子上被扎出个口子,却依然稳坐桌前,一手按在桌上,笑吟吟地冲她点头。
只是这笑容,此时却令观者毛骨悚然起来。
白战把段晚宁挡在身后,不知用了个什么手法,将那“段柳行”一把提起,丢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肚子的伤口上。
被踩住的“段柳行”像是撒气的皮球,忽然一下就瘪了下去。
段晚宁见了不由吃惊:“又是红门的手段,怎么进阵两次都只是幻象,没有别的呢?”
白战道:“这算是好的,开门入坎宫,只是小有不顺。若等会阵法变动,生门入了坎宫,就该危险了。”
就因为这些词句晦涩难懂,段晚宁才没学会段柳行的本事,现在听白战张口就来,她立马一个头两个大。
“听不懂。”
白战道:“就是说如果不快点救人离开,危险马上就来。”
段晚宁“哦”了一声,亮出薄刃道:“那还不走,别管那假人了。”
“这不是假人。”白战挪开脚,蹲下身试着去扒拉“段柳行”身上的衣服,“这是障眼法,只是,扣在哪呢?”
扣是江湖人对机关的别称,扣可大可小,可实可虚。做扣,可以是设置一个机关,也可以是布局请君入瓮,具体到眼前的情况,这“段柳行”身上的扣,指的就是消除障眼法的东西。
这是红门手段必备的,一则用幻术的人要给自己留后门,二则任何手段只要是假的,就不可能尽善尽美,否则那就是真的了。所以障眼法,都会留个扣,解开了就万事大吉,解不开那可能会把人困死在里面也说不定。
“你过来。”白战冲她招手,“叫他们警醒着点。”
对这些事段晚宁并不精通,她只能吩咐尹菖箐等人警戒护卫,自己走到“段柳行”跟前。
“怎么?”
“你师父生前,手上有疤吗?”白战举起“假人”一只手问。
因为白战蹲着,而她站着,段晚宁目光落在他满是疤痕的上半张脸上,一时没有说话。
白战似乎觉察出什么,把帽檐拉下来,咳嗽两声已做提醒。
“没有。”段晚宁抬起手,“师父平时都带着这手套,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不可能有疤。”
“那就是了!”白战嘿嘿一笑,忽然从袖子里甩出一把小刀,“噗”地一声扎进那道疤里。
一瞬间,障眼法失效,“段柳行”身上泛起一圈灰白色的细小粉尘,等光线黯淡之后,那些粉尘也尽数消散,露出受伤昏迷的苏轻弦。
众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还是段晚宁先反应过来,从苏轻弦怀里摸出金疮药,准备先给他敷在伤口上。
“唉!”白战拦住她, “你做什么!”
“止血。”段晚宁奇怪地看他, 不明白为何要阻止自己。
白战抬头叫尹菖箐:“你来!”
尹菖箐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走过来, 接过金疮药对段晚宁说:“这些事还是交给属下们做吧。”
段晚宁对于自己理解不了的事一般都是直接置之不理, 可眼前这个白战实在是叫她没办法不在意。虽然把药瓶给了尹菖箐,但她还是警惕地盯着白战,好像下一刻这人就要变成怪兽似的。
“你不用盯着我。”白战站起来掸掸衣襟, “男女授受不亲, 我这是为你好。”
别说段晚宁, 就连尹菖箐也诡异地看向他,心里都在琢磨, 这老头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白战不为所动,也根本不理会两人的反应, 开口说起了别的事。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见血幻象就消失了?”
段晚宁看了眼地上的苏轻弦, 道:“难道他们改动了阵法?”
“不。”白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