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横梁只能拦魔人一时,却拦不了一世,眼看对方正拼命踹着横梁,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她不敢耽误时间,抱起江渺便冲入火中。
这一路上,烈焰将她的皮肉烧得绽开,她却丝毫不觉,只在心里不停祈祷,让老天垂怜,哪怕就是把她烤死了,也一定要让江渺活下来。
黏腻温热的血液流到了她的身上,让她的衣服皮肉与江渺的沾到了一起,如果换作以前,她一定会觉得恶心,可现在她只怕贴得还不够紧,要是能紧一点,少流一点血,也许江渺的生机就会多一分。
等走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成了血人。
她走出几步,脱力地跪了下来,偏还要护着江渺的头,可对方在她手上一动不动,小腹上触目惊心的血洞在天光下尤为刺眼。
朝阳已经出来,可江渺的身体冷得像冰,她俯身想为对方取暖,可竟脱了力,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鹿秋没想到她竟然真把人救了出来,连忙迎上去帮忙,可手触到江渺的身体时,心立刻凉了半截。
太冰了,仿佛就是个死人。
她不由自主流下泪来,喊了几声姐姐,她带着的妖医也赶了过来,去摸江渺的脉。
脉当然是没有的,心跳也没有,要是光看这副身体,的确已经是具尸体了,可还有一点说不清楚,对方的魂魄没有离体,仍旧藏在深处,好像只是昏迷。
那妖医不说话,表情越来越深沉,最后才说:有点怪。
若他直接说死了倒还正常,偏偏说了句这个,鹿秋忙问:怎么回事?
论理,普通人失了这么多血,是绝无活路的,可她虽没有心跳,魂魄却不离体,也许也许还有救,也说不好。
真的吗?凌孤本来已经万念俱灰,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听到对方的话,心脏拽着身体动了起来。
也许,也许,我也不确定,可以先用药看看。妖医忙道,他不敢胡乱承诺,但人命关天,没有不死硬说不行的。
求你救救她,不管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支付。凌孤这一辈子,从来没为什么低过头,可现在,她恨不得把命都给出去,只求能把江渺救回来。
正说着,她的身后轰隆一声,接着魔气比之前更加剧烈,众人惊呼一声,道:糟糕,魔人出来了!
众人回头望去, 皆倒吸一口凉气。
魔人本身就够难打的了,从火场里冲出来之后更是燃烧着满身的烈焰,它不怕疼不惧火, 好像一个大火球似的朝众人冲了过来。
所有人都蜂拥着往后退去,想与之拉开距离, 可越是着急越是腿软,当下就有人被推倒踩踏,现场乱成一团, 呼救的求饶的哭爹喊娘的应有尽有,不知有多少人受了伤, 也不知有多少人扎破胆。
所有人后退, 只有凌孤向前。
她顾及着身后的江渺, 硬是没退一步,宝剑出鞘横挡身前,砍出铁花似的喷溅,高温通过剑刃传了过来,可她不能放手,几乎是用意志在硬扛着。
可意志也有尽头。
等她看到江渺被顺利转移出去之后, 心一下放松不少,再难承受魔人的力气, 被推出几十丈远,后背猛地撞在围墙上,剑刃离胸前越来越近, 几乎要被活活切断。
凌孤的脸被高温熏蒸着,眨了眨眼, 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心里隐约升起一个念头:奇怪, 当初她费尽心机寻死的时候,觉得死是一种解脱,可现在,她能有这个机会了,反倒生出许多不舍来。
她不知道这不舍是为自己,还是为江渺。
罢了。
就这样吧。
当初这条命本就是江渺救回来的,如今能因江渺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她慢慢失了力,剑锋给她的白衣染上了一抹血红,像是艳丽的红霞,她不由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的天气很好,可这样好的景致,也只有这一回了。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那个结果的来临,突然,面前的高温骤然下降,随即有什么轻纱似的东西擦着她的额飞了过去,她睁眼的时候,正看到自己的额发落下了几根。
她转头看去,只见魔人被一个网状的东西给罩了起来,而在这张网的十六个星位上,有八个仙袂飘飘的仙界弟子,翟凉正立在大网的上方,用判官笔完成着最后一笔法阵图。
老盟主的这些弟子,是最高的仙门出身,师承最好的老师,最熟练的就是对魔的法术,运功起来有如行云流水,这魔人虽然力气强劲又有火焰加持,但遇上不惧水火的降魔法阵也是无济于事,更别说还有天网协助,几乎是插翅难逃。
不过半刻,它就被扑灭了火捕了起来。
魔气被压制到最低后,她甚至恢复了一些神智,看到周围全是仙界的弟子,才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