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多久?”晏破舟话音未落,一尾黑蛟攀附上萧行绛的腕子。
这是晏破舟从本体上抽出的一缕,与本体一模一样,可体态不过巴掌大小,盘卧在萧行绛手心里,歪着脑袋瞧他。
萧行绛将小龙收在衣襟里,吻了吻他的唇,说:
“这月望日,必定回来。”
无极魔境,血海翻涌,四下是焦枯的骨肉与残败的尸体,无日无月的魔宫里隐约传出野兽的嘶吼,又夹杂着喧嚣的笑声。
先前蛟龙盘踞的宝座上,赫然缠绕着一条粗壮的蛇尾,这是条黑尾蛇,可浑黑的鳞片上却布着红斑,再往上看,便可见肌肉虬实的上半身,这是条人头蛇身的魔物,在魔界炼了千余年。
魔尊的宝座下匍匐着一点润白的颜色,似蚌壳中的玉珠,缎似的白发从光滑的后白垂落,一条盈着蓝光的鱼尾蜷缩着贴在地面,尾骨处被一只铁环生生刺穿,汩汩淌着血。
东海鲛女。
“小美人,你就从了我们老大吧!”她身侧一只鼓眼兔唇的魔物调笑道。
“我们老大修炼了几千年,身上哪一处不强壮?肯定叫你吃得饱!”又有魔物道。
“晏破舟死了!”暗中老鼠似的魔物窸窸窣窣地说,登时在阴影中响起一片阴森猥琐的附和:
“他被封印了!”
“下一任魔尊就是老大!红虺魔尊!”
“从了他!”
一时间喧嚣四起,玉白的鲛女垂着眸子,在这下流的嘈杂里怕的发抖,却抿着唇一言不发。
宝座之上的红虺嘶嘶地吐着信子,听着身侧的阿谀奉承,他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众魔物噤声,在一片阴暗赤果的目光下,蛇尾缓缓游下宝座,到了那鲛女面前。
“如今那条黑蛟被压在仙界,生不如死,该死的天道又游离魔界我修炼千年,不过是因为生了蛇身,便处处被那蛟压一头,几年前,等的就是这么一天一统魔界。”
“一统魔界!”
侧旁高喊声骤然炸响,红虺却忽地一探身,猛地凑在鲛女低垂的头前。
火红的信子从鲛女惨白的脸上滑过,红虺在她耳边说:
“取悦我,趁我还有耐心。”
鲛女浑身上下剧烈地抖起来,她本是妖,却沦落至此,一条鱼尾本能地弹跳,却被铁环紧紧禁锢,拉扯间伤口又涌出一大股血。
她仍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红虺等了片刻,忽然直起身,粗壮的蛇尾缓慢地缠上她的脖颈,将她生生从地上拉起来,鱼尾处的铁环限制了她,不等她呜咽出声,红虺猛地一拽,将她生生从铁环上拽下来。
漂亮的鱼尾活生生的被撕出一道豁口,魔宫内颤抖着传出一声悲鸣,却不是人的声音。
红虺瞧着鲛女痛苦的样子,满意地笑起来,他的嘴角咧到耳根,一甩尾将鲛女砸到了侧旁的柱子上,蹿上宝座,盘踞其上,嘶嘶地吐着信子,说:
“剖开她。”
大大小小的魔物登时扑上去,在鲛女即将被魔物的爪牙撕碎时,一声龙吟自上界穿入魔宫,直直钉入红虺耳中。
下一瞬,一条白影破开魔界业火,行动间的气浪掀翻了鲛女周遭的魔物。
挺拔如松的仙人一身白袍,立于一片混杂腥臭的魔物中。
“折青!是折青仙尊!”
周围大小魔物惊慌一片,手脚并用地朝魔宫外边爬,红虺如临大敌,粗壮的蛇尾一甩,一道殷红的结界霎时间包裹魔宫,内里的魔物一个也出不去。
“怕什么,”他说,“一条老掉牙的龙,也值得你们怕?”
萧行绛还未开口,衣襟里的小蛟龙先嗤嗤地笑了两声。
这是晏破舟的一缕魔体,自然与本体相连,眼下晏破舟虽不能至,却能借这一缕魔体将四周听得清楚,看的明白。
“折青仙尊也有被说老的一天。”小蛟龙自萧行绛的衣襟滑出,顺着胸膛缠上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说。
萧行绛不语,那魔尊听闻细细的声响,警觉地问:
“你带了什么东西!”
萧行绛立于原地,动也没动,红虺见他不回答,自觉被挑衅,飞快地吞吐着信子,尖锐的毒牙露出,缓缓地压下了身子。
这是进攻的前兆,他覆着鳞片的手不知何时握了一柄黑红的长枪,萧行绛还立于原地,红虺却如离弦之箭,电光火石之间长枪便逼至萧行绛眼前。
眼见长枪即将刺中萧行绛,龙脊骨剑划出一抹阴寒的剑气,生生挡住这一枪。
龙脊剑后露出萧行绛金色的竖瞳,压着龙的凌厉,又带着仙人的睥睨。
红虺猛地后退一步,惊道:
“龙,龙脊!你把晏破舟”
千年前晏破舟靠龙脊剑一统魔界,这把剑是从他的脊骨中生生抽取出来的,不能离手,现下握着他的不是晏破舟,便只有一种可能:
“你杀了晏破舟,抽了龙脊!”
萧行绛握着剑,不动身色地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