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混沌境,更似一处世外桃源。
万顷日光落下,只见一望无际的矮草滩上,赫然盘卧着一条赤红瞳的蛟龙。
而那巨大的黑影前,有一只小小的朱雀与之对峙。
听闻响动,小朱雀回头看向来者,萧行绛龙口一张,吐出一团龙息,轻柔地把小朱雀包裹在内,龙息有安抚的作用,小朱雀不大一会便昏昏欲睡。
待小朱雀睡着,萧行绛化为人身,方才的凌厉全然消散,素日平静淡漠的折青仙尊现下竟显出旁人从未见过的温柔,似一点春风过矮草,和煦温暖,他问那蛟龙:
“怎的还哭了?”
仙尊发问,旁人哪敢不答,可那蛟龙赤红的瞳孔瞧了他一眼,赌气似的把头偏开。
萧行绛也不恼,抬手轻抚蛟龙浑黑的鳞片,吻了吻它偏过的侧脸,温声说:
“好舟舟,告诉我吧。”
下一瞬龙气弥散,湖面荡起涟漪,一阵轻风过后草地上巨大的蛟龙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玄色衣裳的男子。
此人未束发,乌顺的黑发泼墨似的垂到脚跟,落在草地上,当是方才醒来,发丝散乱,衣裳松垂,露出内里一小块细白皮肤,在玄衣的衬托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浓密的眼睫掩着眼底的泪光,半张的眸子水光潋滟,盈满了就往下落,晏破舟抹了抹泛红的眼尾,冲萧行绛道:
“你跟别的龙下蛋!”
他是愤怒的,魔尊发起怒来六界都为之动摇,但魔尊的美貌也是六界皆知,现下带着泪声,实在是我见犹怜。
萧行绛将他揽在怀里,问:
“我是条公龙,怎样下蛋?!”
“那他!”晏破舟抬手一指,指着熟睡的朱雀,怒声说:“他说你是他爹!”
萧行绛一楞,随即失笑:
“这孩子,连自己的父君都记不得,不过不怪他,他爹那张千变万化的脸你瞧着这朱雀长得像我么?”
晏破舟方才被那孩子惊醒,又听闻萧行绛是他爹,愤怒之下没有细看,现下才仔细瞧了瞧小朱雀。
不太像。
可他忽地又想起什么,嚷道:“龙生九子,个个都不一样,哪个会长得像你!”
萧行绛闻言笑出声,抬手轻轻将晏破舟未来得及收回的龙角揉回去,吻了吻他的侧颈,轻声问他:
“要不你给我下个蛋,孵一条小龙出来,看看长得像不像我?”
“下蛋”两字甫一入耳,晏破舟最为敏感的耳尖登时红了:
“你无耻!”
“好好好,我无耻,我不要脸,”萧行绛曲指将他脸上的泪珠拭去,安抚道:“别哭了,叫人心疼。”
折青仙尊向来高居云端,何时这样与人说过话,更何况还从善如流地承认自己不要脸,若是叫六界众生瞧见,恐怕要惊掉下巴。
可晏破舟早已习惯了,他垂下眼睑,小声地说了句:“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感情这千年来都是本尊单相思,”萧行绛不怒反笑,说:“魔尊大人是一点儿也没看见我的情意。”
“那倒不是。”晏破舟嘀咕一句。
萧行绛随手在空中用法力捏了条发带,给他束了发,从背后揉捏着他泛红的耳尖,说:
“自然心疼你,恨不得日日疼你。”
话音刚落,指腹传来耳尖发烫的触感,晏破舟面上也红了,头顶一对黑龙角又冒出来,羞愤不已地转身冲萧行绛大喊:
“你不正经!”
萧行绛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我不正经。”
他知道晏破舟已经不为小朱雀擅闯龙渊生气了,探手将人抱住,晏破舟矮他一些,刚好能叫他吻一吻晏破舟眉心的魔印。
晏破舟贴着他,果然没有推开,而是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别气了吧,今日觉得困便再睡一会儿。”萧行绛温声说。
晏破舟低低地应了一声,自千年前他在大战中伤了元气,便格外需要睡眠,蛟龙性烈,若是猛然被惊醒,便会陷入难以自控的暴怒,方才若不是萧行绛及时赶到,恐怕他会生吞了那小朱雀。
又哭又闹了这么一阵,他也觉得累,正是有些倦怠时,九重云霄一声鸣唳,硕大的翅翼流着火光,冲进白玉塔,秘境黑雾涌动一瞬,吐进来个人。
天道
那人周身的气浪轻而易举地冲破脆薄的龙息,小朱雀猛然掉落在地,还未睁眼,便听那人高声道:
“逆子!你爹在这儿!连你爹这张风流倜傥的脸都记不住!”
这吵闹的声响同样惊动了晏破舟,他从萧行绛怀里抬起头,便看见火凤神君时御长眉竖起,拎起小朱雀的后衣领,一双与朱雀同样的金红的眸子瞪着他,察觉到动静,看向晏破舟,又怒声道:
“你娘亲马上就来了,你要是给他吃了,你娘得把我吃了!”
小朱雀见父君动怒,缩成小小一团,小嘴一撇,“哇”的一声便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