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再也忍不住地发泄出来,往日里在“玉面阎王”这里受得委屈尽数指鼻大骂。那艳丽的秀容因为痛苦大笑而变得绝望和扭曲,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燃尽最后一丝气力。
倏的两眼一黑,江沅在晕过去前一刻,看到的仍是那张受因为惊而立显担忧的俊脸。
此时…清隽的面容写满了真心,掺不得半点假意。
沉梦中,江沅浑身滚烫、意识思绪错综横飞。
一会梦到了小渔村,自己被打得遍体鳞伤,村里的孩子无不一人在笑,就在那群孩子里,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会又梦到了朝阳城,自己带着还是和自己交心的好姐妹李纤云,逛走在御花园,正巧碰见了皇上,李纤云害羞地对上了那双柔情潋滟的桃花眼。
梦境碎片七零八落地灌入自己脑中。
在那个梦里,李纤云被已然称帝的裴寂带走,徒留自己被废,被打入冷宫…最后竟被赐一尺白绫。
当“老人精”目露凶恶、从后扼住自己的脖颈,窒息感猛然突袭,真实得可怕…
“不!”
江沅大叫一声转醒,张口喘着粗气,额间的冷汗大颗滴在锦被上,有种劫后余生的酣畅。
“江沅…”
话音刚落,江沅便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沙哑的嗓音略带歉意和心疼,一瞬间治愈了江沅的梦魇。
此刻,无心计较自己在谁怀中,江沅闭着眼,贪婪地享受被人在乎的美好,哪怕那人刚说了第一个音节,她便知晓那人为谁。
一碗清泉递在自己唇边,小心哄喝。
“唔…刚退了热,乖,喝点水。”
江沅没有睁眼,听话地喝了一大口,而后推开他,又背身靠里躺下。
屋内又是一片寂静,只留灯芯“偶尔爆破”打破尴尬。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江沅…你…”
“我不会走!但也不让你为难,给我些时间,捕鲛人会消失在这个岛上。”
江沅截断了赵凌煜的话头,睫羽微阖,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很是认真地、且语气坚定地回道。
江沅听话地暂时躲进了赵凌煜的房间。
而赵凌煜对外宣称是,振国候身边的捕鲛人身份的婢女,由于觊觎鲛族皇子,被抓个正着。本该诛之而定民心,族皇子仁慈,只是将她驱逐出岛,那婢女自离了岛,不知生死、再无音讯。
而此时江沅经过三日的修养早已痊愈,自住进赵凌煜的房中,除却第一日因惶恐、戒备,睡觉时,床榻摆上一条盛满水的茶盅,结果第二日居然冻醒,原来那些水不知何时全倒在了自己身上…
江沅尝到了自己的酿的苦果,一早坐在梳妆台前,挫败感满满地擦着头发,自然引来了无情的嘲笑。
赵凌煜从外间隔着风屏,礼貌询问自己是否可以进来,半晌,得到了沉默误以为被默许。
一身玄衣衣袍,衣角飞袂有如蝙蝠夜行,悄无声息地踢着阔步,转过屏风,负手垂眸扬笑。
不料,阔步未进三步,内室便发出雷鸣般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江沅,你真是我见过这世上的最笨的姑娘。看这一床狼狈不堪,你这是睡觉呢,还是上战场呢?”
赵凌煜强忍着笑意,刚看到此景,便猜到了江沅的意图。
只见他瞟了一眼一旁的少女,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只是多了点嘲讽。
赵凌煜召来丫鬟,小声地吩咐了几句,接着又止了笑,正色地朝江沅走去。
望着她湿漉漉的发,和因被水打湿而几近透明的中衣,隐隐显着略为紧绷的肚兜。
“原是藕粉色…”
赵凌煜低头望着江沅出神,富有磁性的声音呢喃话语,让听的人面红耳赤。
江沅又气又羞,随意扯了一件外套披上,而后使出了大力,将他推出去,并且低声威胁道。
“谁让你过来的?我身边只留一个丫鬟便好,今早你竟…如此…简直比色胚还丧心病狂。”
赵凌煜被江沅推出了里屋,仍是觉得摇头好笑,遂正色纠正道。
“别误会我,就你这点小伎俩能防得住谁呢?安心睡你的觉吧,我…不喜欢强迫人。”
江沅与他隔着屏风对话,那“阎王”似表白、似宽慰的解释,不知怎的让听的人心安。
于是,里屋传来小声的嗫嚅。
“谢谢你。”
那屏风里少女的倩影模糊得印出来,翘鼻、娇唇刻画得娇柔婉转、媚于言态,看得屏风外的人一阵心惊,欢喜不住地涌上心头。
如若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到江沅对他娇嗔、吐露真情绪,他或许会更加珍惜与她相处,讨她欢心。
江沅伤养了几日便大致无碍。一想到裴寂,她还是心下会揪痛,回想那一日他对自己的态度时冷时热,江沅觉得她定是有苦衷。
所以…她不死心地再一次潜进了清风居。
这一日傍晚,鲛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