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李乾借口身子疲倦,到了客房歇息。
“无事殷勤,只怕还有计较。”李乾虽然年岁不大,但久读圣贤书,加上天资聪颖,心思却比一般人要多上几分,总觉得那刘员外眼神有些古怪。
想了一会,也没在意,就着烛火看了会书,睡虫上脑,自去歇息了。
一夜无话,次日醒来,李乾就打算早早上路,虽然乡试还有半个月,但那匹老马实在不堪征伐,南华府他更是头一次去,一路陌生,稍微有点波折就可能错过乡试,那真是追悔莫及。
到前厅见到过方老,刘员外也在那,两人低声交谈,一见李乾进来,都笑着打招呼。
“贤侄,天色尚早,怎不多睡一会?”
“方老垂怜,小生不胜感激,不过乡试紧迫,此去南华府又是千山万水,我怕耽搁了日期,所以特来向方老告辞,这就上路了。”
“贤侄休慌,我却给你指条明路,保你安稳到南华。”
“咦?”李乾愣了一下,拱拱手:“正要请教。”
方员外一指刘员外:“刘员外是东阳人氏,此去南华府正是顺路,可与贤侄一路,到了东阳再做安排。”
刘员外带着生意人圆融的笑意,说道:“我看过李先生的马匹,年岁已大,脚力软弱,我这里正有几匹好马,可缩短先生一半日程。”
正说着,已有家丁赶着一辆马车到前院。
这马车倒说不上华丽,不过做工精细,都用最上等坚硬的青花木雕琢而成,车辕前面两匹雄健的黑马,丈二长短,四蹄如钵,毛色黑亮,发出的清越嘶声,一团团巨大的白雾从口鼻里喷出,神骏非常。
“这是陇州“黑稚”,虽然算不上顶级的马匹,但是日行两三百里丝毫不成问题,真要催赶,就是日行五百也成,就是怕人身体承受不住。”
骑马一路颠簸,就是再好的鞍具,路程一长,也足以把人颠得五脏六腑颠倒,屁股大腿流血,所以就算真有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千里宝马,一般人也消受不起。
千里马自不去说,就是眼前两匹“黑稚”,李乾也是平生仅见,哪有不生出喜爱的道理。
刘员外见李乾目不转睛盯着马看,悄悄和方员外对视一眼,都露出笑意。
方员外见李乾收回目光,当下问道:“贤侄意下如何?”
李乾欣然一点头:“正要如此!”
当下宾主尽欢,相谈了片刻,方员外又拿出许多珍藏的书籍与李乾分享,请教,虽然他一口一个“贤侄”,但是李乾这个少年得志的秀才,他可不敢怠慢,说不准,乡试过后,方圆百里数百年来第一个举人老爷就诞生了,举人老爷,那可是可以和东阳县令平起平坐的人物,他一个小地方的员外,薄有几分资产,平日里哪里高攀得上。
“正要相交于人未发迹时,行那奇货可居之事,可惜我子嗣里没有女流之辈,不然怎便宜得老刘,也罢,真能成事,知客楼能占上一股,也算不枉我一番心思了。”方员外心里琢磨,笑得越发殷切。
蒲柳镇到东阳县城不过百多里地,以“黑稚”的脚程,刘,方两位员外根本不慌忙,倒是李乾,没有真正见识过“黑稚”,心里还有几分忐忑,此次乡试,他满腔抱负,只想着腾蛇化龙,一鸣惊人,旁骛哪里能入眼。
和方员外他们又磨蹭了一个时辰,方,刘都是精明到骨子里的人物,见李乾心不在焉,也就不怠慢,叫下人将李乾的包裹都放到马车上,准备启程。
别过方员外,李乾和刘员外一同上车,两匹“黑稚”在车夫的响鞭下,撒开四蹄,一路北上。
车子微微颠簸,李乾透过车窗往外看,一路见树木野草流水般后退。
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出了鸡笼山地界,远远望去,腆肚小脚的鸡笼山隐没在了雾气中,李乾心中没来由的一紧,仿佛什么东西正在渐渐远去……
东阳县城李乾只去过两次,上一次去还是两年前去参加童子试,考取秀才功名,一晃两年过去,县城却还是仿佛。
“黑稚”果然神骏非常,李乾上次参加童子试从蒲柳镇到这里花了一天,和父亲两个人大包小包的走来,赶到东阳县城的时候,浑身狼狈,天色已黑,连城门都已关闭,好说歹说不行,父亲还被守城的兵士踢了一脚,伤了腰椎两个人只有在城外的野地里睡了一夜。
那一夜,李乾望着佝偻在野地里的父亲,头一次落泪。
如今在“黑稚”的脚力下,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就到了东阳城门口,还是故意放缓了脚力,追求马车舒适的缘故。
城门口也没有卫兵留难,马车扬长而进。
车窗外晃过一张熟悉的麻木脸庞,李乾紧紧的握了一下拳头,两年并不算长,卫兵的面孔还不足以改变到他不认识。
我若得中举人,必来报这一脚之仇。
李乾心中发狠,他承认自己是个记仇的人,明是非,分恩怨,圣人教化,不敢不听。
马车进了城,这又比蒲柳镇繁华了许多,道路不再是泥土,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