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长的就像在田间地头刨食的老农,一脸的褶子,身上却是昂贵的金碧辉煌的织金锦,整个一暴发户。跟传闻中的衙内形象差太多。
那人上前一步,阿奴吓得往后退一步,直抵到灯谜摊前。那人深吞一口气:“小可,小可乃是,乃是秦州德,德,德。。。。。。”
“得了,你要说什么?”阿奴听得难受。
那人继续结巴:“说话,说话要斯文。”说完擦了擦额前的冷汗,
两句话听得阿奴也想擦汗,合着这人是想学说斯文话?她有些同情,这傻鸟不知被谁给忽悠了。她安慰道:“不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拽文我听着也难受。”
那人如释重负:“我就说咧,这话说着我舌头都弯弯绕。”
阿奴笑起来,这人是个二愣子。
那人突然快速的用半官话半土话叽咕起来:“我爹是秦州的德威将军王启海,还没有婆姨。。。。。。”
阿奴大奇,这人拦住中自己就为了给他爹做媒?旁边的阿宝憋笑憋得打抖。
一个家丁连忙在他耳边叽咕了两句,王衙内筒子的冷汗又冒出来了,连忙纠正:“不,不是我爹,是我,我二十岁了,青春年少,还没有妻子。”见眼前的美丽姑娘歪着头笑容可掬,一双眼睛乌溜溜的,不知怎的胆气一壮:“敢问姑娘仙乡何处?”
后面这句居然又拽上了文,阿奴顿时笑得前仰后合,阿宝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还青春少年,这人看着起码有四十了。
一盏鱼灯斜刺里伸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一个恼怒的声音喝道:“她嫁人了。”正是转出去买了几只闹蛾儿又回头的云丹和刘仲。
刘仲刚才看见旁边的小摊上在卖闹蛾儿,想起阿奴在雅州刘畅的头面店里,那个小二就拿这种绢花推销给她,当时她居然买不起。连忙拖着云丹出来买了几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阿奴就被一个泼皮缠上了。
云丹转头看了拉隆等人几眼,他们却莫名其妙。拉隆几个汉话不好,吐蕃男女谈话又没什么大不了的,看见阿奴笑容满面,根本想不到就在自个的眼皮子底下,小主子让人调戏了。
那个王衙内被刘仲一喝,顿时讪讪地,身后一个家丁又凑上前嘀咕了几句。王衙内看见阿奴的两根长辫,大喜道:“她还是个女子,你看,她都没有梳婆姨的发髻。”
他一喊,众人都转过来,见阿奴穿的是汉装,纷纷指指点点。阿奴也收了笑容,烦道:“我不会梳头,有什么奇怪的?”
没听说过女子不会梳头的。众人大奇,一会子功夫,人越聚越多。拉隆等人紧张起来,将手悄悄按在刀柄上。见这边动静不对,连跑远的阿罗和阿波都硬挤回来。
旁边王家的老管家听觉阿奴口音古怪,神态落落大方,全然不似一般的汉家女子含蓄。转头看见灯影下几个吐蕃人围上来,心中大惊。那位王衙内的父亲王启海本是青海守将,与吐蕃人打了二十来年交道,老家丁对吐蕃人再熟悉不过。今年与吐蕃关系尚好,城里常有吐蕃商队出没,看见吐蕃人没什么稀奇。不过看这样子少爷像是得罪了人家的贵族少女。
吐蕃人性情凶悍,一言不合便可能刀剑相向,更何况是调戏人家女眷。
他连忙拉住自个家的少爷,正想劝走他,抬眼看见一个吐蕃疤脸少年挡过来,遮住了那女子。那少年一条蜈蚣疤横过他的鼻梁,生生的破坏了整张脸。老管家心中一动,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辫梢结着红绳结,穿着吐蕃袍服,领口上镶着雪豹皮毛,满脸络腮胡子,眼睛却是圆圆的,跟一般吐蕃人狭长的,像是一张纸上割了一条缝的眼睛完全不同。
老管家想起那个姑娘也不像吐蕃女子那么黑,脸上没有两团高原红。
王衙内也发觉不对,但是秦州是他爹的地盘,应该只有别人怕他的份。再说这个姑娘对自己说的话没露出一点嫌弃的眼神,漂亮又大方,比府里的那些势利的丑丫头们好多了。他越想越中意,正想问出这个姑娘的住处,好去下聘。却被老管家死死拖住,旁边几个家丁见势头不好,也纷纷上前帮忙。可怜王衙内猎艳不成,反而被自个家丁像扛死猪一样扛回家去了。这帮家丁的威风,他领教过好几次,当下也不挣扎,心中兀自盘算回去后要怎样磨着自个爹爹找出那姑娘。忽然他想起一事,忘记问人家名字了。
家丁们原是王启海亲兵,都是在生死之间打过滚的,特地被派来保护这个有些‘二’的少爷。他才从陕北老家过来,由于长的丑,府里的丫头们害怕被他看上,都不待见他。一听说元宵灯节上风气开放,男女看对眼便可偷情,就兴冲冲上街猎艳,看见身材窈窕的女子便上前去蹭掉对方的面纱。刚才还差点被一个女子吐了一脸唾沫。有这样的主子说实在满丢脸的。
众人见没有热闹看,也渐渐散去。阿奴很快又戴上了面纱,就是有人看见,灯影之下惊鸿一瞥也看不真切。
阿奴被这一闹,再无兴趣,一行人恹恹的往回走歇下不提。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嚣还没有散去。忽然一个人冲进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