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严重改变了这一带的地貌,所有阿奴和昆达熟悉的路面标志统统消失了。其实根本没有路,这里人迹罕至,只有阿依族的人一年出来一次交换生活必需品,也踩不出一条路来。多是记住沿途的冰川,石块,大树,瀑布,溪流,藤蔓。。。这些地标还经常变更,特别是碰上雪崩和泥石流。
阿奴和昆达试图找出进山的道路,徒劳无功了几天,只好掉头走回博窝。
多日不见,博窝的气氛诡异,田间地头空无一人,悠闲漫步的牛羊踪影全无,连桃花都谢得精光,像是突然揭去了温情田园的面纱,一幅风雨欲来的架势。
阿奴和昆达心里发毛,不敢大喇喇的穿街过巷,还是像上次偷偷摸摸的溜进希罗老人的木屋。老人正在家中磨刀。
看见他们进来,他示意大家坐下:“西边也来了很多人。”他话头打住,想起上次他轻视了阿奴的警告,现在阿奴一语成谶,有些不好意思。
阿奴问道:“普布的同伴们也杀了他们?”
“嗯。”老人叹口气:“是,他是拉巴的手下。”
“噶朗王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不过来不及了,西边的王要打进来了。”老人很生气:“哼,惹出了事情就来求我们了。”
“怎么回事?”
“去年古戈那老头子出去一趟,带了了很多珠宝回来,送给我一长串珊瑚项链,还有一块上好的绸子,那只有贵族才有。被拉巴那些人看见了,他们眼红,认为外面的人很有钱,所以找到了个过路的商人,骗他到外面散布谣言。。。”老人怒道:“他们瞒着王,我们没有得到半点好处,还要帮他们擦屁股。”
阿奴默,这才是希罗老人愤愤然的原因吧。居然跟罗桑猜测的一致,她突然想起那些珠宝正是自己拿给阿错的,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惹出了这么多麻烦。
阿奴战战兢兢的问:“他们杀了多少人?”想起沿路那些被鸟啄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她心惊肉跳。
“不知道,应该很多。”
“现在怎么办?”
老人挥了挥手中的刀,试了试手感,很好,他满意的把刀插回刀鞘,说道:“那就打啦,还能怎样,我年纪虽大,还舞得动刀。”
阿奴看了看他花白的头发,换了个话题:“进山的路被一场大雪崩毁了,你知道雪崩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吗?”若是刚好在阿错他们出山的时候就麻烦了。
“啊?然怪古戈今年没有出来,那大概就是三十几天前,听到一声闷响,地晃动了几下。”希罗老人也紧张起来:“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里常常地震塌方雪崩泥石流,平日里没事大地也会摇上一摇,老人司空见惯,也没在意,没想到是嘎龙拉大雪崩,那是出山的唯一的道路。虽然还有一条,不过。。。
果然阿奴急着问道:“另外一条路可以走吗?”
希罗瞪大眼睛:“那要经过博噶尔人(珞巴族的一支)那里,你们相互仇杀了这么多年,阿奴玛,你的脸跟你阿妈一摸一样,你不要命了。”
阿奴想,阿依族的五官都长的差不多。她垂头低声恳求道:“古戈大叔今年没有出来,我担心寨子里出事,那不是没办法嘛,我们小心点,总能过的,只是我和昆达都没走过。。。”
“不行。”这回插话的是罗桑。
希罗老人看了看他,有点眼熟,上次他们没来得及打招呼。
“我阿爸。”阿奴说。
老人惊道:“罗桑?这么胖了!”
阿奴‘噗’地笑出来。
罗桑‘嘿嘿’挤出笑容:“希罗大叔,我想见噶朗王。”
“王正在见西边来的白衣喇嘛,是来下战书的。”老人看了看罗桑满是泥浆已经变成褐色的红衣。
“就说是罗桑来啦,他会见的。”罗桑有些意外,又是白教的。
希罗想想答应了,这个罗桑十几年前也拜见过噶朗王根聂波波,两人那时相谈甚欢。
他去通报噶朗王,阿奴他们连忙打水清洗,现在是雨季,几乎天天在下雨,衣服已经大半个月没法换洗,只好穿在身上任它湿了又干,干了再湿,粘了满身泥浆,散发着一股酸臭。
罗桑郑重的拿出一套喇嘛礼服,换上后跟着回来希罗去见噶朗王,王要求马上见罗桑。
阿奴坐在门前,盯着院子外的一棵桃树发呆,有一下没一下的绞干头发,心里盘算要怎样通过博噶尔人的领地。他们部落很多,住的又分散,总会有法子。最好噶朗王可以派人护送一下,他们还是很卖噶朗王的面子。
昆达蹲在她身边唉声叹气,阿奴白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快说。”这人就喜欢磨磨唧唧。
昆达神神秘秘地说:“还有一条。”
“我知道,那太远了,等我们绕到那里,大雪又封山了。”
“还有另外一条,更近些,从西兴拉走。”
阿奴瞪大眼睛,昆达继续低声道:“从西兴拉走,有人走过,不过我不知道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