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桑请来上次给阿奴看病的‘曼然巴格西’丹增,和卓玛夫妇带上阿奴等几个孩子先赶回洛隆,刘仲等人随着大队在后。
他们日夜兼程赶到洛隆庄园,罗桑当先冲进白珍的卧室,此时白珍已经睡着了,齐美摆摆手,示意出去。罗桑摇摇头,坐在母亲身边。卓玛带着他们悄悄的退出去。
阿奴见白珍瘦了一大圈,已经有老人下世的光景,心里难受,觉得要不是自己跟白姆,白珍只怕还能多活几年。
白珍六十五岁了,在吐蕃算得上高寿,她在那次晕倒后就再没有好起来,家里的状况让她心情郁郁,渐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察木多来的‘格西’丹增看了白珍的面相,摇摇头,低声告诉罗桑准备后事。
罗桑告诫阿奴,现在去看白珍都要带着好心情,决不能哭,不能让她心有牵挂。他说亲人在此时流下的每一滴泪水都会变成一粒粒铁球一样大的冰雹,阻碍白珍的灵魂转世投胎。
阿奴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咽下不断涌上来的酸涩,努力睁大眼睛,不让它掉下来。罗桑眼一红,转过身去通知父亲和哥哥们。
白珍她已经说不出话来,看到小孙女硬挤出笑容来看她,她吃力的拍拍阿奴表示安慰。
阿波带着刘仲等人也到了。
跟上次夹道欢迎不同,整个洛隆寒山瘦水,一片萧索。刘仲看见冷冷的夕阳一点一点的往雪山后面坠下去,整个庄园慢慢陷入阴暗之中,大门‘咿呀’打开,受惊的寒鸦呱呱叫着扑棱着四下里飞散,这座即将失去女主人的庄园,变得毫无生气。
两天以后,白珍去世。
孜托寺的大喇嘛尼玛次仁被请来做‘普哇’,在白珍弥留之际,所有的人都被请出去。他要做仪式让白珍的灵魂完全离去。随后他记下白珍的离世时间,交给罗桑。
占星喇嘛看过后,开始占卜。占卜的结果是三天后天刚亮时出葬,实行天葬,属兔的人不得接触和抚o遗体,还有就是七七四十九天里要念的经文。
他们根据喇嘛占卜的结果,在停尸出葬前的三天内不间断的请喇嘛和“阿确”(即世俗职业诵经者)日夜换班念诵以上占卦所指明的经文。整个庄园一片喃喃诵经声,散发着浓浓的‘苏’烟的味道(即糌粑酥油合成的粉,作为亡灵的食物)。
央金玛带着阿奴他们给寺院捐送白珍生前喜爱的衣物及装饰品等等,祈请众僧为她净罪,向每一位参加祈祷的僧人放布施,以使她尽快得以超度,早日投胎于人世,到各大小佛殿烧香添酥油灯,祈祷敬供。
他们通知了亲朋好友还有邻居,此时前来吊唁帮忙的人川流不息。
三天后,熹微的晨光中,阿奴看见天葬师的助手用灶灰铺出一条直达大门的路,天葬师还在停灵的地方做仪式。阿奴被告诫不得念叨白珍,连想想都不能,可是这样很难,她只好拼命清空自己的脑子,什么也不想。没有多久,天葬师抱着白珍捆扎好的遗体,顺着灰路走到大门外,放在担架上捆扎好。送葬人员随即带着各种要用的物品跟上,齐美,罗桑和伦珠,贡布,格列一起送葬,别的人留下。他们加上白珍必须是双数,等回来时就是单数。
他们走后,迅速有人将灶灰路清扫干净,还在白珍停灵的地方摆上一具牛鞍,鞍上平放一把扫帚。意思是白珍的灵魂若返回家中,看见自己躯体曾停放处已放有鞍和扫帚,悟醒自己已离开人间,灵魂即会骑上鞍子,使扫帚为鞭,直奔天界。
家里都是客人,央金玛他们忙得脚不点地。怕阿奴不知道葬俗,做出失礼的事情来,卓玛一直提点她,让她忙的团团转,这种忙碌的气氛冲淡了她的哀伤。
白姆也跟着一起忙碌,也许是白珍的去世刺激了她,她变得清醒沉稳起来,当初那抹少女的浮躁稚气已经荡然无存。出殡这天两人无意间站在一起,对视一眼,迅速的转开。良久,白姆低声道:“对不起。”突然听见她的道歉,阿奴手足无措,也低低的回了一声:“没关系。”
后来,阿奴想,这样算和解了吧。尽管,终其一生,两人再没有说过话。
罗桑他们回来后,表情很满意,神鹰接受了白珍,将她吃得一点都不剩,这样就表示白珍赎去了所有的罪孽,灵魂可以直升天堂。随后他们拜受喇嘛诵经沐浴,以象征洗净葬场所带的一切不洁。央金玛带着家人为表感激,热情款待送葬者和前来帮忙的友邻。
在最后一个七七期供神礼佛的仪式最为隆重。首先请喇嘛举行祈祷超度仪式,礼佛供神,绘制白珍的超度像,摆设会供、资粮。众僧诵《救度佛母经》,或诵《大宝师尊经》、《千供尊胜佛母经》等,千供花、香、灯、水、食等供品,为超度像开光,以佛尊自受灌顶。最后同样给每位前来诵经的喇嘛发放布施供养,对前来帮忙的亲朋好友盛宴款待,并赠送特做的放有酥油、奶渣、红糖和葡萄干的糌粑供品,给每位喇嘛发放布施。
等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所有的人疲惫不堪,阿奴狠狠地睡了一觉,醒来看见刘仲和云丹坐在她身边,两人宣布要一起跟着去打箭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