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提起仍觉得很清晰,她甚至还记得那日她念的是什么,可是再清晰也没用,今时早已不同往日,他们的处境也已经变了。
姜涟还能保持理智,有些狠心地抽回手,声音冷静:“皇上,您病糊涂了。”
(修)
皇帝狠狠一惊,霎时清醒过来,他看了看姜涟,又抬眼打量四周,才反应过来自己并非在梦中,他对自己半梦半醒间吐露的真心无从解释,惝恍地收回手。
姜涟一时分不清他说那些话是单纯的梦到往年旧事,还是别有他意,刻意逃避般去拿桌上的茶盏,仿佛并未听到他呓语,调转话头打着圆场,“您咳得厉害,身边又没有侍候的人,我这才进来瞧瞧。”
“多谢。”皇帝心中五味杂陈,莽莽灌进半盏茶,心头和喉间的不适暂且消减。
他仰头喝茶的动作稍显吃力,姜涟拿过软枕垫在他背下,不过片刻靠近,又迅速退至一旁,恭敬道:“皇上现下觉得如何,不如我找王爷给您叫太医过来?”
他的伤势不在面上,瞧不出状况怎样,但早先太医们进进出出的给他喂药施针,折腾了几个时辰人才醒过来,应当是状况欠佳。
皇帝却说不必,兀自撑起身子面向她,挪动间才觉脊背、侧腰处都被撕扯的生疼,眉头不由揪成一团,倒吸了口凉气。
“皇上当心。”姜涟忙上前扶他,双手落在他的双臂上,因为不知他的伤处,不敢触碰旁的地方,可仅凭那双手的力量如何扶起他?
无奈俯下身子,让他把胳膊搭在自己的小臂上,双手半环抱地贴在他身侧。
她的手是冰凉的,隔着中衣传到他的皮肤上,浇灭了高热带来的滚烫,叫他心猿意马。手上不敢稍加用力,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偏偏她的墨发又垂落下来,顺着她的动作,从他肩头滑落到腹上,经过的地方隐隐发痒,却抓挠不得,比伤口的疼痛更受折磨。
不得已在她面前展现弱态的懊悔全然不见,只剩下与她亲近的欣喜,他自觉像个贪念美色的登徒子,沉溺在她的柔情之中,利用她的善意成全了自己的私心。
她心中本没有半分杂念,起身时眼梢无意瞥见他通红的耳根,后知后觉这样的动作太过亲密,有些窘迫地背过手去。
彼此心中都有震荡,皇帝意欲顾而言他,转头说起她担忧之事:“你兄弟的事儿已经着人去办,你且放心,绝不会叫你失望。”
当初敢以此为谋,就是有几分把握,况且裴瞬那边又要将部分侍从派到悬北关去,他们更是势在必得。
姜涟心头一喜,没承想能得到他如此笃定的允诺,忙跪下道谢:“多谢皇上,我相信您。”
“快起来。”皇帝温言细语,眼见她明明如愿却面无波澜,不禁想起幼时的她,高兴的时候会喜笑盈腮,连带着明眸中都有浮动的流光。
可惜今非昔比,彼此间隔着太多东西,不能同幼时那般肆意,他心生怅然,忍了再忍,到底还是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在摄政王府待着好不好?”
刚问出口就觉得后悔,明明知道她绝不会在他跟前说不好,偏偏又心存侥幸,盼着她会有所迟疑,哪怕只有半分。
然而姜涟那边却回答地极为干脆:“很好,在王府里锦衣玉食,清闲自在,王爷待我也很是细致体贴。”
她的话保全了自己的体面,也让皇帝最后那点期盼彻底落空,他点了点头,侧过面去掩饰失落。
不知是不是药喝多了,舌尖都在微微泛苦,他不想再听她说下去,顺势卸下所有气力,摆摆手道:“你出去吧,朕累了。”
所有情绪在此刻戛然而止,姜涟摸不透他的用意,只当他是因病神思颠倒,行礼后却行退出内殿,直至门槛才回过身来。
她扬手拉开珠帘,再抬头,正撞上双寒气逼人的眼睛。
身后珠帘“哗啦啦”垂落,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惨淡苍白,她不知道他在这儿站了多久,更不知道他听到些什么,哑着声音叫“王爷”。
裴瞬的视线从她身上一点点移到内殿里,又缓缓移回来,满是探究与审视,讥讽道:“又在说你父亲如何冤屈?”
他拿她先头的话堵她,姜涟面上难堪,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着解释:“适才听见皇上一直咳嗽,里头又没有人伺候,我怕出什么差错,特意进来看看。”
裴瞬睨她一眼,并未应她的话茬,转头又叫承安,“去找赵太医,叫他提前给皇上备好一日的药,明日咱们得赶回宫。”话罢越过她往内殿去。
他向来是口轻舌薄,只要没有进一步诘责,便是逃过一劫。
姜涟如释重负,转头去准备食盒里的糕点,殿内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她听见只言片语,方知道宫里太后传信来是叫他们尽早回宫。
皇帝的伤势本不适合乘坐马车,路上颠簸容易撕扯开伤口,奈何太后坚持,要他们务必明夜之前赶回去,也没人知道太后究竟寻的什么理由,能让裴瞬立即应下。
决定下得突然,所有人连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