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主意正合心意,裴瞬呵了呵腰,“皇上既拿定主意,那臣就按皇上的意思去办,必然不叫您忧心。”
皇帝点点头,摆手示意他即刻去办,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端,他适才的兴头被压下几分,直到裴瞬走远仍停滞在原地。
在他即位之前,便知朝堂混乱不堪,若非这份混乱,他一个早被贬到封地的皇子当不上皇帝,在争夺皇位前,他还在想只要目的达成,这千疮百孔的朝堂如何都与他无关,可真坐到这个位置,才发现根本无法彻底抽离,他对现状深恶痛绝,数次生出想要转圜如今局面的念头。
“皇上。”梁进暗暗打量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唤他。
皇帝偏头看了看梁进,率先注意到他背着的那把燕尾弓,不知冒出了什么念头,他毫不迟疑地伸手接到自己手中,又取来根箭簇搭在弦上。
燕尾被他端的笔直,弯弓如月,箭尖直指他的目光所在之处。
他屏气凝神,沉声道:“你说,若是这一箭射下去会怎么样?”
梁进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依稀能看到渐行渐远的人影,惊慌开口:“皇上三思啊。”
皇帝恣意而笑,又缓缓收回手中的弓箭,“怕什么?我们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话罢,他扬鞭快行,直冲出亭台楼阁。
外头是绵延不绝的山脉,冬日里没有茂林修竹的遮掩,且马上看得更远,更能体会屏山的辽阔,从荒芜的山脚,一步步踏进重峦叠嶂之中,是别样的趣味。
(增修)
山中朔风冷峭,吹过山壁又折返回来,发出呜呜幽咽,其间夹杂着马蹄哒踏声,在万籁俱寂之中分外突兀。
积雪尚未化尽,上头杂乱的脚印无意之间展露出鸟兽的踪迹,皇帝放低缰绳,座下烈马渐渐慢下来,随他的指引顺着脚印前行。
身后跟着的侍从四散开,只留几个亲信跟在左右,离开的人并非是为寻找猎物,而是去寻易射的好地方。
所谓的行猎也有门道儿,底下人为了哄主子开心,早已经命人藏在林中,等侍从们找到地方,与他们里应外合,把早已抓住的猎物放出来,特意撞到皇帝跟前,只等着皇帝第一个拔得头筹,若是射不中也不要紧,自有人射中后换上皇帝所用的箭,照样呈到皇帝跟前。
行至略微空旷之地,不知是谁高声吆喝了一句“右侧,快射右侧”。众人皆勒缰调转方向,不顾地面泥滑,挥鞭往右奋力追赶。
马蹄溅起飞雪,在萧森的林木间呼啸而过,能跟在皇帝身边的都是人精,虽然嘴中不停叫嚷,却没有一个抢先,纷纷为皇帝让出最好的位置。
片刻之后,只见有野兽随着皇帝的箭簇射出应声倒地,烈马也扬蹄发出嘶吼。
“皇上英武。”有人高声赞叹,众人随声附和,下马捡来猎物,兴冲冲捧到皇帝跟前,“主子,是只野兔。”
因猎物过小,难免叫人失望,皇帝轻飘飘瞧过一眼,只道“继续”。
眼见他不大高兴,众人也不敢起哄,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琢磨该怎么讨皇帝欢心,这样贴身侍候的机会不多,能抓住便是握紧了自己的前途。
皇帝兴致缺缺的往前走,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又突然停了下来,等待许久也不曾挪步。
众人不解,又不敢惊扰,暗暗对着梁进打眼风,询问其中因由,梁进摇着头挤眉弄眼,示意稍候片刻。
马上的皇帝脊背挺得笔直,衣上描金的四合如意云纹舒展开,经天光照耀后渡上一层赤金,他远远眺望,隔着稀疏的枯干,能看到远处的墓碣。
这是他第一回 来这儿,其实不大确定具体的位置,更不敢确定眼前就是老师的墓碣,只是凭着记忆以及那些莫须有的指引。
现在不是该来祭拜的时候,原来只是打算遥遥看上一眼,可极力驰目之下,偏偏又瞧见预料之外的身影,隐隐约约、风姿绰约。
仅仅那一眼,便能叫人破釜沉舟。
皇帝轻收手中缰绳,缓缓回过身来,还是一贯的温和模样,和声道:“第一箭仅射中只野兔,不知后头还有没有猎得猛兽的机会。”
“这才刚上山,后头机会多着呢,主子且不必顾及属下们,猎多少都能给您带回去。”
“诶,莫要邀功,等回去受累的可是座下的马,同你有什么关系?”
“我……我到时候可要给主子的猎物让位呢。”
众人一唱一和的玩闹,皇帝随之冁然而笑,扬着马鞭纵意狂奔起来。
不过一个下坡的功夫,惊变突生。
皇帝座下的烈马不知怎么的,突然长啸一声,前蹄高高抬起,等落下之后猛地向前冲出去。
山路崎岖不平,烈马难以维持平稳,愈发慌不择路,几欲将皇帝自马背上甩下。
“勒紧缰绳,皇上,缰绳……”所有人都惊恐不已,纷纷纵马上前想要拦下,可受了惊的烈马难以控制,又怕贸然行动反而弄巧成拙,无人敢冲在前头。
最为冷静地反倒是皇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