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摸了摸前额,拿不定主意,“久不在京中,突然说起来倒不知去哪里好。”
裴瞬想了想说:“近些便是鸣山、屏山,再远些的菩明山、静山也是不错的,皇上只管择好了地方,臣自然为皇上安置妥当。”
皇帝点点头,又思索片刻才道:“那便屏山吧,朕记得曾跟父皇去过,那回父皇不知怎么抓到只隐鼠,朕还带回宫里养了好一阵子,可惜后来没活下来。”
他面露遗憾,但更多的是对幼时岁月的眷念,那时候他母亲正值盛宠,连带着他都得到了父皇最多的慈爱,不管什么东西,但凡他开口,便都是他的,只是这特别的宠爱没有维持太久,便随着那只隐鼠一块消失了。
太后不欲提起先帝,闻言只是轻轻一笑,附和着说几句屏山的美景,便推说自己有些劳累。
裴瞬始终不动声色,抬手撑着她起来,等到她进了后殿,又转而道:“皇上坐了半日,也该去歇息了,臣这就着人去准备着,皇上过两日便能摆驾屏山。”
守在一旁的侍女闻言要来扶皇帝,皇帝扫到她手指上的蔻丹,下意识的动作微退,抬眉示意梁进将人安置妥当,才独自起身往外走,临行又不忘叮嘱:“也不必弄太大的阵仗,能尽兴即可。”
裴瞬敛眉垂首应“是”,随后也出了寿宁宫。
他有皇帝的特令,出了皇门即可乘坐车辇,夹道逼仄漫长,车辇之外只余短短一段,一时又难以看到尽头。
车外的承安这会儿才有机会同他说话,忙道:“王爷,属下记得姜姑娘过几日去祭拜,是不是也在屏山?”
裴瞬这才想起姜涟父母的衣冠冢就立在屏山,再想想前两日一时兴起让她挨了苦头,合该稍作补偿。他掀起帷裳,淡声嘱咐:“叫人回去传个话,让她提前收拾了,到时与我一同去屏山。”
风雪肆虐,院内的积雪扫的不及落的快,最后索性不去管了,任由各处被铺天盖地的细雪蒙住,成了粉妆玉砌的亭台楼阁。
姜涟在裴瞬那儿又扑了空,连人都不曾见过,更不必再说打探消息,本已惶惶数日,这会儿更是片刻也坐不住,索性直接原路折回。
银月被支去取用度,她独自迎着雪一路往回走,头顶的伞遮不住刮进来的雪,仍在她的斗篷上落了薄薄一层,等走到自己的院子,锦鞋更是已经被积雪润湿了大半。
被派来传话的承乐已经等在门口,瞧见她后忙行礼道:“姜姑娘回来了,小的来给您传王爷的话。”
姜涟在他身上看到探风的机会,忙迎他进去,又问:“王爷那儿有什么命令?”
“可算不得命令。”承乐摆了摆手,乐呵呵道:“我们王爷后日要随皇上去屏山狩猎,他念着您过几日要到那儿祭拜,说正好捎上您一道,特意让小的先回来一趟告诉您,让您提前收拾着呢。”
“是,王爷有心。”姜涟稍顿,想起前些日子刚同他提起过要去祭拜一事,近来心神不宁,自己倒差点忘了,可眼下正有愁事,这年年最为重要的祭拜也得暂时搁置。
她敛了敛神,亲手倒了杯热茶递到承乐手中,试探性的询问:“上回刺杀王爷的刺客怎么样了?这回王爷再出门,断断可不能再出现那样的状况。”
“是,姜姑娘不必担心。”承乐捧着那盏热茶,对她并不设防,次次咧咧的将查出的线索和盘托出:“已经查到那些刺客的来路了,也备好了应对之策,只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姜涟心里发慌,忍不住又问:“不知等那些人都被抓住了,将会如何处置?”
刺杀朝中重臣,岂能轻易了结,承乐轻哼一声,“牢中那么多大刑正候着呢,若能落得个痛快,也算是他们走运。”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已经断定了那些人的结果,只怕是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姜涟听得胆寒,面上却又不得不露出还算得体的笑容,不漏声色的说道:“前两日二老爷不是还来过府里一趟,想要替他儿子说情,那他儿子如今回去了吗?”
承乐说回去了,“二老爷去牢里逼着他儿子招完供,王爷就让他把人带回去了,不过可惜,他儿子回去后夜里就吊了根绳子自尽了,听说是清醒之后发现自己双脚落下残疾,一时想不开……”
他在牢里时还骂过他们王爷是个残废,转眼的功夫,自己也成个废人。
“竟是这样。”姜涟喃喃着愣了好半晌,手指无意识地狠狠攥紧,半寸长的指甲直嵌入肉里,才勉强让自己没有抖成筛子,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摆摆手让他先回去。
她由此几乎能想象出她弟弟的下场,一时茫然无措,有些无力地弯下身子,后背抵在梁柱上,才不致瘫坐在地。
外头风雪更急,她抬头看着,陡然生出束手无策的绝望来,不由又想起她弟弟被送走的那日,自己哭得呼天抢地也没能留下他,心里止不住的抽痛,怕失去这世上唯留的至亲。
她已经认定裴瞬对同堂兄弟尚且如此狠毒,更不会对自己的弟弟心软,如今能求的好像只剩下皇帝,她不知他是否还顾念着当初与她父亲的师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