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他感官却愈发敏锐起来,苏卿宁嗅到檀木的香气,像是山间寺庙里古朴的味道。作为根正苗红的畜生道狐狸,讲究六根清净的佛门她并不常去,然而记忆却是更长远的存在。
她悄悄往外挪了挪方才被摁下去的脑袋,见一个光滑的水煮蛋——一个光滑的光头在夜色中反光。
她歪了歪头,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与疑惑。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寻你许久。”
看口型大抵当如此,她想,祁空只捂住她的耳朵,莫不是忘了眼睛。
但祁空回的每一个字她都不再能听清,常人说话时当有的吐息与声带振动,她一样也没有,苏卿宁感受不到她身体的变动,只能在安静的时间里打量对面的和尚。
那和尚终于发现了她,借着月色,她瞥见和尚瞪大了眼睛,问道:“这便是祂吗?”
祁空走近了几步,这下苏卿宁得更加费力地仰头才能看见和尚的口型:
“我没想到他们说的是真的,祂竟真的与你在一处……南方的事耽搁不得,明日前须得动身,你我一同,也好省些力气。”
祁空颔首,又与他说了些什么。
那和尚听罢,深深地看了狐狸一眼,他伸手欲摸,却被苏卿宁埋头躲开了。
祁空往后退了两步。
“好吧,这样小气,”和尚双手合掌念佛,“祂不能跟着一起去,我看二位缘分已然不浅,你待如何?”
祁空叹了口气,苏卿宁被这热气蒙了眼,努力眨眼的时间里,和尚已经将下一句话说了一半,她只捕捉到后半句:
“……恕我多说一句,你切勿深陷其中。”
这回苏卿宁认真辨着口型,没能躲过和尚的魔爪。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烦躁,檀木的香气似乎将她安抚下来,连带着整只狐也宁静了许多。她舔了舔爪子上的毛,恍惚间觉得梳毛也不是那么令人烦躁了
“可爱的小东西,”他神色悲悯,不因畜生道的狐狸相便将她从眼中除去地位,柔声说,“下辈子再见咯。”
他说罢,转身向街巷深处走去。苏卿宁扒着祁空的手臂探头望去,见他步履不紧不慢,却是眨眼之间融进浓厚的夜里。她自然不认识这和尚,但见他与祁空很相熟的样子,倒好奇起他的身份来。
他或许也是不老不死的存在?
祁空是女人,那这位或许,是否也是女人呢?
祁空捂着她耳朵的手已经拿开了,苏卿宁重新听见更夫敲梆的声音远远飘来,而那和尚的脚步声像是彻底从此处被清楚,一丁点也没了。
“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祁空拍了拍她,后半句像是为了替某人挽尊的陪衬,温声道,“不是鬼,不用害怕。”
谁问你这个了,苏卿宁被猜着了心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道。
但那和尚身上的气味似乎有安眠的效果,她又打了个哈欠,脑海中迷迷糊糊出现佛堂和经文,她从未学过,却莫名听懂了晦涩的语言,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祁空轻声问她:“困了?”
苏卿宁才不想承认,但方才强行打起的精神已经在辨认口型的活动中消耗殆尽了。她不满地咂了咂嘴,睁着眼睛与祁空对视半晌,乖顺地伏进祁空怀中不动了。
轻软温热的吐息洒在手背有些痒,祁空垂眸盯了片刻,孰轻孰重早有抉择。心念一动,下一瞬连人带狐已然出现在风月楼的客房之中。
她将狐狸轻手轻脚放进被窝,掖了掖被角——她做这些事还不太熟练,床上乱七八糟的像是刚经历过入室强抢也没个头绪。最后摸了摸狐狸耳朵,收获睡梦中苏卿宁不安的瑟缩一次。
哪怕在此时此地,她依旧缺乏安全感。
这似乎是印刻在灵魂深处的痛楚,苏卿宁额上滑下冷汗,一张小脸紧皱着像是梦魇。祁空见她口中梦话混乱,两世的记忆连成一串,随机抽取的片段尽是无边的苦难。
但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祁空站在诸事之外,也并不能插手她的命格。她身至此本已是借了规则漏洞的机会,若真强行干预,只怕是六道平衡又得打破重塑。
阴阳之气合为太虚,太虚之中物气流转,六道平衡因此阴阳相生,此消彼长,盈缺有数。
但这并非意味着对于所有的个体都是祸福相倚。
也有一类人,祂生来便有着既定的意义。
【??作者有话说】
狐狸好!
36 ? 药苦口
◎将菩提树带入歧途。◎
丑时忽作风雨,苏卿宁半梦半醒间伸手拉被子,却没想摸了个空。她从昏沉中惊醒,闪电照得屋内一瞬间恍若白昼,而后又沉浸无边的黑暗。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身上盖着的被子触感熟悉,正是她房间里常用的。几天过去,美人露浅淡的香味萦绕在室内,像是经年累月已将房间内的物件腌入味。
窗外的雨声顺着缝隙飘进来,苏卿宁裹着被子还是受了冷风,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