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红包都有自己的厚度,不是钱的厚度,是爱的厚度。
她要看见她,脸上因为惊喜而笑出的褶子;要看见她眼角因为诧异而延伸到鬓角里的皱纹;她要看见她,因为仰头大笑,使得盘在脑后用一根簪子固定的银色发丝不由自主地颤动。
她要看见很多
看见很多很多自己想让她看见的东西。
她想,她一定会很欣慰,欣慰她带出来的孩子,如此孝顺,如此优秀,如此爱她。
所以,程与梵在祖母的吻印在脸颊上的那一刻,她笑的无比灿烂,仿佛冬日里的太阳,夜空中的星辰,夏季里绿油油的梯田。
好像一把层层叠叠的扇子,从心里伸向天际。
她准备好了一切,唯独忘了岁月。
没有人可以长生不老。
再爱你的人,再多爱的人,也不可以。
三月是死亡,是阴郁,是诗歌跟爱消亡的季节。
祖母走了。
在此之前,她就已经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说是感冒,但是她太老了,脆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一声咳嗽都让她呼吸困难。
程与梵跪在她的床前,亲着她的额头,然后把脸贴近,也让她亲着自己的脸颊。
奶奶,我回来了。
体弱年迈的老人,睁开眼睛,这是她仅有的最后一丝力气,全留给了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她说不出话了,只有口型。
在看完程与梵的最后一眼,这个老人永远的闭上了眼。
二十五岁的程与梵,还参不透死亡,也无法平静的直视死亡。
相较之下,程玉荣跟廖君妍就很有这方面的经验,在此之前,程老太爷早几年就去世了。
我让人算了下,最近都没有什么下葬的好日子,最近的时间,都要七月份,你有什么意见吗?
廖君妍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她目光始终盯着外面,听到程玉荣的问话后,说了句:我听你的,你定吧。
说完,便朝外面皱眉,声音极其温柔:小宝,跑慢点。
然后程玉荣便在嘴里道了句:那就先办葬礼,等七月份在下葬。
他们似乎都忘了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可能没忘,只是他们不在乎。
角落里的人,倏然开口:那这些日子呢?
程玉荣看过去,眼神不解:什么?
程与梵和他目光对视:七月份之前,祖母在哪?
程玉荣呼了声气,一副看蠢人的模样:当然是太平间。
程与梵:会冷。
程玉荣不解,眉头皱的老高:你说什么?
程与梵重复:会冷,祖母有风湿,怕冷怕潮。
程玉荣停住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转瞬即逝,仅有的、能捕捉到的东西,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都死了,还怕什么冷。
说完,往门口踱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
你弟弟还小,你做姐姐的,应该要帮衬一下,于情于理都该替他把路铺好,律师的工作,我希望你能辞掉,家里不需要你这么拼,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不是好事,早晚要嫁人的,让婆家看见你的努力就够了,不需要太优秀,否则会招人不喜欢。
大概是老太太才走,程与梵又是老太太亲手带大的孩子,程玉荣的话没有说的那么绝,还是看在自己母亲的份儿上,给程与梵留了点情面
这样吧,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但是你也别想的太多,有些事儿你决定不了。
人走后,程与梵扭头望向外面,廖君妍早走了。
走的时候,连正眼都没有看自己,她当自己不存在,程与梵冷着眼,也当她不存在。
程与梵看向外面。
廖君妍抱着怀里的小男孩,又疼又亲,那是五年前她怀孕生下的,她说这个孩子好,这个孩子听话,这个孩子是家里的福星。
所以谁是灾星?
程与梵并不为这样的事情难过,她抬头看了看天
三月份的天还是冷的,等到七月份中间有一个春。
春天没有生机,不是盎然的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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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一个姑娘,薄而窄的肩,脑后扎一个简单的马尾,穿着件连衣裙,没有花里胡哨的色调,上面印着米白的小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