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明白了。”
啪嗒一声,许知意放下筷子,唇边最后一丝笑容也逐渐隐去,“过去,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跟哥哥姐姐的待遇差那么多。现在,总算有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
桌下,她的手被女人悄无声息地握住,热意源源不断涌来。
她随便挑一件事验证猜想。
“我身上有道疤,据说是出生时留下的,你们还记得那道疤在哪么?”
轻飘飘的问句令大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我们哪还记得啊。”乐蕾尴尬地笑笑,打算说点什么挽尊。
不料,却被许知意毫不留情打断,“在我刚记事的时候,你每次打骂我,都会告诉我是你在难产之际生下了我,要我感恩、顺从你。”
“难道说,你只记得自己难产时的伤疤,从来就不关心你的女儿?”
或者——压根就不是女儿呢?
心中某个答案愈发坚定。许知意扫了一眼脸色骤变的女人,硬生生把那声“妈”咽回去,“本来,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告诉你们股份的事情绝无可能,上法庭的说辞只是给你们敲个警钟。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你们这些年对我造成的伤害,我会用法律手段全部讨回来。”
她站起身,懒得再看他们一眼,没有丝毫留恋地向门口走去。
“不是,小意……”江淮桉张了张嘴,正欲帮腔说点什么,旁侧传来一道冰冷的目光,犹如实质,令他急忙往嘴里塞了块饼。
“老婆,等我一下。”裴清琰这才满意地追上去。离开前,不忘把提来的茶叶原封不动带回去。
……
天空飘起小雨,细细密密,寒风直往领口里钻。
许知意漫无目的走了两步,头顶忽然多了把撑开的伞,女人随即而来的温暖怀抱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附近有家温泉酒店还不错,我们去泡会温泉?”
“好。”
脚步有些虚浮,她下意识答了一句。恍惚间,女人已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
不知为何,她觉得眼眶发涩,喉咙似堵了东西,呼吸时会发出细微的哽咽。
直到坐上车,许久她都没有说话。
雨声淅淅沥沥,一会急一会缓,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她心底,引发不小的动荡。
“要不要我帮你查一查?”
裴清琰不忍看她魂不守舍,提议道。
“……算了。过去这么久,就算知道也没什么意思。”许知意淡淡一笑,嘴唇泛白,“到头来无非是徒增烦恼。”
谁知道希望背后,会不会是更深的失望?
——不敢想。
她有些累,更多则是精神上的疲倦。
“阿琰,谢谢你陪我来。”红灯时,她侧头看向专注开车的女人,语气认真。
“你是我老婆嘛。”女人揉了揉她的头发,眸中是浮于表面的宠溺。
“其实,在六年前,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
许知意垂下眼帘,轻声道,“那个当下,所有突发情况都出现了。除了逃走,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女人静静倾听,时不时微微点头,还顺便将车子停到路边。
“被退婚的压力是一方面,被你打压江家的手段吓到也有,包括我喝醉以后的失控……如果那时候我不走,多半会被父母打包成礼物,送到你家去。”
如果她不走,百分百是要与裴清琰联姻的,就像现在一样。
“嘘。”她用手指轻点女人紧抿的唇,暂缓其开口。
“那个时候的我,软弱又自私,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甘愿被家族摆布。如果真的嫁给了你,一定会把你当做脱离泥潭的救命稻草牢牢抓住……直到你厌弃为止。”
她能想象得出年少时懵懂的爱意终究在现实里灰飞烟灭的模样。
无法自立的蒬丝花,除了依附,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我本以为这些年来我会有长进……可到头来,还是那样,我还是无法理性地面对她们。”
指甲快要掐进肉里时,被女人捉住,不由分说地攥在掌心。
“你今天已经做的很好了。”
“是吗?”许知意疑惑地看向她,睫毛挂着丝丝晶莹,“你不用安慰我。”
“不是安慰,是实话实说。”
裴清琰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滴,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无奈,她俯下身,温柔地在妻子唇瓣上烙下一吻。
还没来得及深入,仅仅是舌尖相贴,许知意就停住了哭泣。苍白的脸颊恢复血色,显出些娇艳欲滴来。
“阿琰……”呼吸里满是浓郁的檀木香气,她顺势扑入对方怀中,尾音带着些不自觉的颤抖,思绪像断线的珠子,掉回那本小说中,“如果有一天,你要跟我分开,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去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