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继续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与兄长分享:“那主人平素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外界来往,至今无人知其身份。有猜是遭人陷害、落难而来的贵女,也有猜是腰缠万贯但体弱多病的巨富,当然,猜测最多的还是特来红尘渡劫的仙长。”
女郎自己便是个修士,还是从小就因资质出众而被寄予厚望的魔域天骄,最先否定的就是第三种猜测。因为以她从对面感受到的灵气来说,那里住的顶多是个炼气期修士,或者刚刚筑基,不能更多了。天劫再不讲道理,也轮不到一个筑基期的小儿来渡。
“能肯定的是对方一定长相不俗。”不然也不会传出什么清都客、太岁仙的坊间之言,不过如果是能重塑血肉的修士,想来容颜确实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个少年。”惜字如金的兄长终于开口,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女郎诧异反问。
然后,她便顺着兄长的视线,看到了在大宅隔壁不起眼的寻常院落,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正从角门而出。那实在是个漂亮的少年,正值绮纨之岁,身姿颀,骨肉匀,端的是日角珠庭、龙姿凤章,仿佛天生就该被灵石与珍宝堆砌着养大。
哪怕是在隔云端见惯了美人的女郎看来,少年也是难得的姝色。
要是自家的该多好啊。
魔修女郎真情实感的有几分意动:“阿兄,我想……”
“不,你不想!”兄长迅速打断了妹妹的妄念,不留丝毫情面,对妹妹的表情也是难得的疾言厉色。因为那可不是他们能够攀想的人物,那是……
闻玉絜其实并不像外界以为的那样从不出门,只不过他平日里并不会走正门,为了避人耳目,他都是从隔壁进出。毕竟他这辈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在没搬来析木城之前,他就已经用不同的身份在城内买了好几处宅子。
一身暖裘的意气少年,站在如意门前,伸了伸懒腰。在晒的人骨头都好像快散了的暖冬里,他像往常一样,随性的向天空抛起手中的青铜古币,然后便决定了接下来的安排。
——今天吃糖炒栗子!
他家巷口的糖炒栗子堪称一绝,不大的摊位前常年大摆长龙,客人络绎不绝。
闻玉絜双手揣袖,完美融入了排队的队伍,一边看着棕红油亮的板栗在装有粗砂和糖稀的铁锅内来回翻炒,散发出一阵比一阵香甜的气息,一边兴致勃勃的与路人一起听斜对角茶摊上一个与他“英雄所见差不多”的清癯老爷子抽着旱烟侃大山。
“能生活在咱们析木城,你们这些后生就偷着乐吧。”老者可不觉得贫瘠的析木城有哪里不好,“十二主城之一的‘大火城’都知道吧?现在怕不是要变‘大人城’咯。”
“怎么说?”有人搭话。
老爷子眼睛一眯,双腿一蹬,好像颇为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待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才不紧不慢地磕了磕都快包浆的烟锅道:“前几日,有几位西洲的仙君游历到大火城,正迎面偶遇了一群魔域的尊者,这两边的性格与威能你们是晓得的……”
——打不死就往死里打,且从不顾旁人死活。
闻玉絜在心中接话。
“只见其中一位头戴朱缨的少年仙长并指为剑,掐诀起势,只唰唰两下,便削铁如泥般去了大火城一左一右的两处城楼。”
“火”去两角,可不就只剩下了个“人”嘛。
“嚯。”众人齐齐捧哏。
买糖炒栗子的队伍终于轮到了闻玉絜,他不仅买了栗子,还顺手买了些旁边的芝麻糖瓜。站在听故事的人群里,当下便吃了个痛快。
他在心中赞叹,用灵力种出来的栗子就是不一样,先脆后糯,甜而不腻,真是一袋报恩的好板栗!
闻玉絜剥壳的速度很快,吃东西的速度更快,却不是那种毫无章法、不顾吃相的狼吞虎咽,反倒是透着一股赏心悦目,明明手上的动作看起来慢条斯理的很有秩序,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像变戏法一样,三下五除二便能将一袋栗子消灭于无形。
待他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像餍足的海豹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后,再一抬头,就正对上了人群中一个好奇朝他看过来的小朋友。
穿了一身喜庆的棉袄、梳着两个包包头的小姑娘,正被大人牵着手,对着闻玉絜捂嘴偷笑,双眼明亮,着实可爱。
闻玉絜对爱笑的人类幼崽总是没有办法,便将还没拆开的糖瓜递了过去。
换得小姑娘的眼睛更明亮了几分,脆生生地道谢:“谢谢哥哥。”
不等小孩家的大人有所表示,老者的“评书”已经转到了神奇的方向:“想也知道,大‘人’城那薄弱的护城阵法,根本无力招架道魔两边的少年英雄轮流伺候。但是咱们析木城不一样啊,打不过,还可以跑!”
是的,跑。
自己拔起袖腿、夺命狂奔的那种。
这事乍一听挺玄幻,但是想一想天衍大陆都有人能白日飞升了,城池遇到危险能自己长腿跑路,好像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