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条条岩浆河流的神火。
地底世界变成了一片刺眼的橘黄色,颜色逼近于正午悬空的烈日,到了这个深度,已是生灵绝迹,目之所及皆是流动的岩浆。
走到最后,漆饮光妖力耗尽,只得凭着肉身抵抗越发炽烈的炎熔火气。
一开始只他的发梢被烧得卷缩起来,轻轻一搓就变为了灰烬,身周各处都燃起了一簇簇火苗。
紧接着便控制不住现出了尾羽,被丹青之术涂染的翎羽在这一片明黄色的岩浆地底,格外美艳而绚丽。
但很快的,他身上这一根根经由沈丹熹亲笔涂染的翎羽也开始焦枯燃烧,火焰顺着孔雀纤长的尾羽一点点蔓延上来,吞噬了尾羽末梢赤金色的眼状花纹。
漆饮光回头看了一眼,脚步终于顿了一顿,他振臂挥袖想要扑灭火焰,但在这个鬼地方,就连喘气都带着火星子,哪怕他摁灭了尾上的火,不到一息,那火又会重新复燃起来。
他的尾上还有六支羽毛落着沈丹熹的标记,如今妖力枯竭,他已无法保全所有,但无论如何他都想要留下一支,就算只有一支也好。
漆饮光闭了闭眼,睫毛上的火星微微一颤,化为幽微的灰烬飘落,他将身体里仅剩的妖力全都灌入了一支还算完好且漂亮的尾羽上,妖力为这支尾羽裹上一重潋滟的光晕,驱散开想要焚毁它的火气。
与之相对的,漆饮光周身的火焰猛地大涨,只一眨眼,他的身形便淹没在暴涨的火焰中,俨然已化成了一个火球。
火球当中,唯有一支翎羽保存完好,始终不受火焰所焚。
画壁之中,沈丹熹隐约感应到了属于自己的灵印破碎,大约是因画壁隔绝外界,她的感觉并不真切,只是有一闪而过的心悸,让她疑惑这是不是错觉。
直到一而再、再而三,灵印每一次破碎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才骤然起身,“漆饮光。”
她一共在他身上就留了七枚灵印,标记了七支翎羽,在密阴山时取了一支,现在只剩六支落有灵印的翎羽。
就在方才,短短的片刻时间里,就有五枚灵印破碎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
沈丹熹心浮气躁,转身想要踏出画壁,就在这时,一声清越的鸟鸣由远而近,一团明亮的烈火从半空落下。
火光之中有振翅之音,火星飞溅向四面八方,一只青羽鸾鸟浑身缀着烈火走到她面前,仰头嘶鸣片刻,从腹中吐出一朵明亮的火焰来。
这是沈丹熹第三次从这只鸾鸟口中接过神火,前两次她一心只想着如何掌控这团神火,如何催逼火焰熔炼五色石,并没有留意到当火焰从鸾鸟口中吐出时,顺着鸾鸟尖锐的鸟喙滴落在焰中的鲜血。
血珠落入火中,顷刻便湮灭无踪,火焰愈发炽烈了一些。
沈丹熹顺着鸾鸟滴血的鸟喙往上看去,对上鸾鸟柔和的眼眸,壁画雕琢的这只鸾鸟线条实在简单,没有多少细节,以至于直到此时沈丹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这只鸾鸟可能是谁。
她没有见过羽山凰主的真身,但见过她的人,第一次是在那一座人间的城池,刚破壳的孔雀险些吞了一城之人,被她与沈瑱擒下后,凤凰二主前来请罪。
沈瑱按照她的意思,向凤凰二主表示,要将漆饮光带回昆仑教化,那位脾气火爆的凤君当即便皱眉瞪眼,火冒三丈。
是凰主思索过后,点头同意了将漆饮光送入昆仑。
后来,凰主也常来昆仑看望他,每次都会携带许多礼物送与沈丹熹,以感谢她对漆饮光的关照。
凰主和漆饮光的性子完全不同,明明是一只火性鸟,却温柔得像是一捧水做的,沈丹熹从这只鸾鸟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和凰主身上一样柔和的力量。
她明白劫钟的另一响应在谁身上了,也明白漆饮光现在在哪里了,想要重新修补天幕那塌陷的一角,便需要有人为她取来新的神火。
沈丹熹捧着手中火,定了定神,她应该相信漆饮光,相信他会同这只鸾鸟一样,为她衔来神火,她只需要用心地完成她的任务就可。
铅灰色的乌云笼罩在东海之上,绵延千里,天上地下都是一样的昏暗无光,比起狂浪不休的海面,天上的云层反而安宁一些。
天庭派遣来东海寻找五色石的天官们全都无计可施。
虽有诸神以神力封天,但天幕塌陷的一角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往外扩大,天道失序的后果越发严重,东海上的封印也越来越薄弱,被镇压在海底的蛮兽力量日益强盛,天道对它们的束缚之力已如纸一样,看上去似乎随时都可能破开。
可就是这样如纸一样薄弱的封印,偏偏就这般苟延残喘地覆盖在东海之上,却始终不曾彻底破开。
海兽持续不断的沉鸣声穿透厚重的鳌龟头颅,传递入水晶宫内,从最初的兴奋到如今已经完全陷入癫狂,镇压的力量减弱,却又始终无法真正获得自由的感觉更加令人疯狂。
浮璋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终于从鳌龟口中出来,离开东海,上了天庭。
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