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都算不得疑点, 旁人更是无从质疑。
如若她没有回来,这将是一个多么幸福圆满的结局。
这一刻, 沈丹熹对沈瑱的恨意,超过了沈薇,超过了殷无觅,她眼中能看见的,就只剩下面前这个她从小尊崇的父君。
沈瑱背叛了她,也背叛了她的母神。
金色的朝阳终于涌出山巅,洒入这片森冷的墓地,沈丹熹站在碎金一样的朝光中,握住伏魂鞭的手指收紧又一寸寸松开,银鞭散做铭文,如跳跃的星点收束回她的袖中。
她心口之中翻涌的戾气也随着这些散碎的铭文光点,一点一点被极力地压回心底深处。
——她还不可以对沈瑱动手,现在动手没有任何意义。
沈瑱能感觉到她身上极力压制的戾气,旭日驱走了地面上的黑暗,却难以驱走她眼底的阴霾,有那么一瞬,他以为沈丹熹会扬手向他一鞭挥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接住她手中银鞭的准备。
可最终,她没有。
沈瑱紧蹙的眉头便稍微舒缓,先开口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丹熹看了一眼棺木中的灰烬,叫清晨的风一吹,棺木里的骨灰便洋洋洒洒地飘了一地。
她无所谓道:“父君不是已经看见了么?在挖人祖坟。”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殷无觅的祖坟,坑里化成灰的倒霉蛋,就是他的亲爹。”
沈瑱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看她的眼神透出一点一言难尽,他不认为凭借这么一具尸骨,一段模糊不清的残存记忆,就能判定他和殷无觅有什么关系。
他从未将殷无觅视为自己的后代,即便现在确认了殷无觅与殷长霄之间的血缘关系,他也不认为殷无觅就是他的血脉。人间的这一具肉身,不过是他历劫的一个工具,就算被掘坟,就算湮灭成灰,他也并不会因此生气。
他不悦的是,这样的事,不该是她来做。昆仑神女,暗夜来到人间,掘人尸骨,实非光彩之举。
沈瑱问道:“你可还记得你神女的身份?”
沈丹熹不由笑了,反问他道:“那父君可又还记得你昆仑神君的身份?”
雀火的焰光在灯盏中微微摇晃,沈丹熹虽将一腔愤恨都埋进了心底,可到底从那几丝魂力凝结的金丝上泄露出几分,透过雀火,传递到了另一人的灵台。
漆饮光的神魂复归其身,便被灌注了满腔的恨与怒,他猛地睁开眼睛,扼制不住的戾气从身周扫荡出去,雀翎剑脱体而出,化作片片飞羽,剑光交织,顷刻间便将一座殿宇劈斩得四分五裂。
殿宇垮塌的轰隆巨响震得群鸟皆惊,扑簌簌地振翅逃往天空。
凤君和凰主带着一批人浩浩荡荡赶来时,只看到一片垮塌的废墟。
漆饮光埋头按揉着眉心,眼角酸涩异常,忍不住想流下泪来。他从指缝间看到尘埃之外许多身影,才顿了顿,将眼角的泪意憋回去。
远山上火红的凤凰花映入眼中,漆饮光迟钝地意识到,看来他已经不在昆仑了。
漆饮光按了按心口,喃喃道:“你又受了什么委屈。”
仅仅是从雀火中传递而来的几分情绪,便已沉闷地堵塞在心口,让他难过地喘不过气来。
尘埃之外,人影渐近,凰主头戴金冠,额上缀着珠玉华胜,身披一袭羽衣,雍容而华美,从废墟当中走来,亦不染纤尘。
她怀里抱着一只翎羽极为华彩的凤鸟,快步穿越垮塌的梁木走进来,还未开口说话,怀中凤鸟先发出一阵啾啾鸟啼。
鸟啼声清越,如珠玉落盘,引得群鸟跟着一同齐声鸣叫,凤鸣传入漆饮光耳中,却是一场狗血淋头的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