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迷雾,却始终没能追上她的身影。
惊鹊岭横分两州,是一座绵延雄伟的山脉,山魈娘娘的庙宇便建在这一座山的中心地段。
通往山魈娘娘庙宇的山道并不荒芜,因附近村寨的连年修建,甚至山路上还铺设了石板。
石板两侧留着鞭炮碎屑,让柳珩之很轻易地便找到了那一座神庙的所在。
神庙隐于松林绿涛之间,比起一般的山村庙宇,规模要大上许多,可见一座奉神的主殿,两处偏殿,还有一个供庙祝起居的后院。
柳珩之仰头看了一眼庙宇上挂着的匾额,黑底金字,书写“山魈娘娘”四个大字。他手中握紧折扇,谨慎地推开庙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步一步朝里走进。
正殿的地面上遍地都是鞭炮碎屑,村民抬进来的活牲祭品摆放在大殿外的广场上,只剩下些被啃噬过后的血淋淋的骨头。
柳珩之仔细看了一眼骨头上残留的齿痕,狰狞而恐怖,比野兽的齿痕还要锋利。嚼烂过后的碎肉骨渣泼洒得到处都是。
血泥地上散布着无数脚印,初看时觉得纷乱,但仔细看过,便能发现那脚步中隐含着某种奇妙的规律,想必是祭神时的舞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鲜血混合着鞭炮硝烟,又夹杂着香火气息的古怪味道,让人闻了几欲作呕。柳珩之以袖掩住呼吸,他活了这么多年,着实未曾见过哪个正经神灵会如此不讲究地享用祭品。
柳珩之绕过广场上的血污,进入奉神的正殿,正殿的装潢很是漂亮,乌木梁柱,房梁上沥粉贴金的彩画富丽堂皇,比之那些繁华城池当中的大神庙都不遑多让,可见这附近村民对山魈娘娘的尊崇。
正中的神像亦塑造得极为精致,山魈娘娘拈花趺坐,身量纤柔,五官栩栩如生,一双黑曜石镶嵌而成的眼珠,仿佛活物,让人一踏进神殿,便有一种正被人注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柳珩之毛骨悚然,心生不适,下意识地避免了和神像对视。
柳珩之谨慎地查探过神殿,心中怪异之感越来越重,进来至今,他都没看到一个人,整座神庙寂阒无声,如死水一般地沉静。
他急着想要寻找沈丹熹的踪迹,思索片刻,想起沈丹熹消失前,曾撕扯过他的花藤,她身上必定沾染了他扇中的药香。
柳珩之抖开折扇,指尖在扇面上轻轻一点,一只水墨描成的蝴蝶从扇上振翅而出。
蝴蝶翩跹起伏,在神殿内飞绕两圈,终于捕获到一缕幽微的药香气息,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柳珩之紧紧跟在蝴蝶后方,从神庙正殿出来,见水墨蝴蝶重新返回了外面广场,在遍是血泥残骸的地面上方徘徊,最终收拢蝶翼,落在了一滩血污中。
“怎么会……”柳珩之面色骤变,脑中忽而又浮现出沈丹熹眉心多出的那一枚印记,此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为何会觉得她额心印记眼熟。
因为他不久之前才见过,在作为货郎进入惊十村时,他曾在村民准备的牲畜祭品身上看到过这个印记。
“祭品,献给山神的祭品。”柳珩之盯着那一滩血污,心中惊骇,再次朝折扇中注入灵力,他抖扇朝空中甩去,一大群水墨蝴蝶呼啦啦地飞出来,如天女散花般飞向神庙的四面八方。
柳珩之的神识与蝴蝶相连,通过墨蝶摸索遍了整座神庙,却还是只能在地上这一滩血污里捕捉到一缕残留的药香。
一只接一只的墨蝶从神殿的各个方向重新返回到正殿广场,循着药香气息,落到血污当中,乌黑的蝶翼很快将地面血色覆盖住。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柳珩之脑子里嗡然一声,一时间竟有些六神无主。他只比沈丹熹慢了一步入山,以她的修为断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在这个地方,被当做祭品啃食得尸骨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