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熹走进朝阳的金光中,瞭望这一片云海。
在被封入九幽之前,这一片流金云海,只是昆仑无数奇景之中最不值一提的景色,在入九幽之后,却是她最念念不忘的一景。
漆饮光站在她身侧,转眸看着她出神的模样,从她被朝阳染上金茫的眼里看到了发自真心的笑意。
这实在难得,从大婚之日,他再次见到沈丹熹,到今日,神女殿下其实常常会笑,但她的笑中夹杂疏离冷意,从不达眼底,她将所有人都推拒在外,让人无法真正地走进她身边。
可漆饮光想靠近她,他看过她光芒璀璨的样子,哪怕如今她身上只有一点死灰复燃的火星,都让他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一样忍不住想靠近她。
漆饮光体内的花种随着他鼓动的心跳,饱食他的七情六欲,在血肉里疯长。
观云亭内静极,他的心跳声便格外明显,沈丹熹偏过头,视线落在他侧颈上一根浮突出来,轻轻搏动的血管上,“花长得如何?”
漆饮光颔首,伴随着心脏里绵密的刺痛,“开了。”
沈丹熹诧异地抬睫,“灵游夫人不是说这花很难养的么?”
“她是这么说过。”漆饮光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心口,遗憾地想,它开得也有点太快了。
昆仑君从阴司回到昆仑时, 正是日出时分。
昆仑的日出较晚,直到辰时朝光才铺满山川。沈瑱离开昆仑七日,昆仑山中雪风已消,寒霜尽融, 又是一派姹紫嫣红的深春之景。
比繁花更热闹的, 还有昆仑上下沸腾的流言蜚语。
昆仑君轻车简行出门, 回来时亦很低调,只一驾车马从天际驶过,横越天墉城上空时, 沈瑱伸手推开车窗, 听了一耳朵城中如潮水一样的声音。
宋献道:“属下已命人引导城中流言, 关于殿下和阆风山主解契的言论少了很多,只是要彻底遏止, 还是有些困难。”
毕竟, 以昆仑子民对神女的偏爱,就算阆风山主没有过错, 众人也只会无条件支持神女, 更何况神女剖丹相送本就是事实。
想要彻底捂住昆仑子民的嘴,除非身为昆仑之主的沈瑱亲自下一道封口令,堵住天墉城中的悠悠众口。
沈瑱将窗阖上, 车厢内又恢复宁静,他重新低眸看回案几上的照魂镜, 镜子上盖了一张纤薄的锦帕, 遮挡着镜面,但透过锦帕依然能看清照魂镜上的细节。
在照魂镜旁侧还放着一个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屉大大小小的长明珠。明珠有光,但不刺眼, 光辉柔柔地笼罩整个车厢。
沈瑱隔着锦帕细致地抚过照魂镜外缘镶嵌的那一圈古老铭文,他沉吟片刻,又将指尖落入镜面上那一个损伤点处,掐出一缕游丝般的灵力小心渡入破损的镜面试探。
良久后,从那破损点的最中心处感觉到一丝熟悉的妖力残留。
“混不吝的小家伙。”沈瑱低喃,难怪他第一眼看到照魂镜面的损伤点时,就觉得那破损的痕迹十分眼熟,让他想起很久之前,昆仑宫内,不论玉器银镜,还是梁柱石墩,遍是坑洞的时期。
果然是那张尖利的嘴。
沈瑱心下叹息,以灵力仿制了照魂镜上几枚铭文,拂手送入匣中的长明珠内。
做完这一切,他将匣子交予宋献,吩咐道:“回宫之后,将这匣长明珠嵌于灯座上,送去熹微宫。”
宋献颔首接过,“是。”
昆仑君回山,昆仑的山水皆有感应,就连草木都要比前几日精神一些。山门的环云之上升起祥云霞光。
从天墉城中逐渐平息的舆论,沈丹熹也猜出来这是沈瑱有意压制,她不想在此事上慢慢拖延,解契一事,她势在必行。
收到陆吾神将所传神君回山的消息,沈丹熹便到悬星殿来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