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传,那现下,便是直接被扯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天墉城中,为神女庆贺大婚的喜色都还没退,众人就又被这个消息砸懵了。舆论沸腾,犹如滴水入油锅。
各种流言甚嚣尘上,昆仑子民对羽山少主的积怨再次爆发,一边倒地声讨起横插一脚的漆饮光,要求神女殿下将他逐出昆仑。
但紧随着,“阆风山主曾要求神女剖丹相送,是借由神女仙元才得以脱胎换骨,修得如今的仙身”这一道流言在天墉城中暗暗传开。
晟云台上所发生之事,本已经被昆仑君压制下来,现下也再次传扬开来。
一时间,不论是阆风山主殷无觅,还是羽山少主漆饮光,都被人架在火上,口诛笔伐。
至于神女?
神女殿下是这世间最纯粹的山水之精所孕,在昆仑万灵的祈盼中出生和长大,身心纯净,至真至性,一定是被他们欺骗的。这两个人,谁都配不上昆仑的神女。
众人将三界当中别的仙神天骄轮番提了个遍,希望神女能把目光放宽泛一点,不必只在他们二人当中做选择。甚至也不必非要结契道侣不可,众人所愿,只不过想要他们的神女开心即可。
沈丹熹听着玉昭卫收集而来的消息,对于天墉城中民众的反应很满意。
昆仑子民对神女的偏爱已经到了完全偏颇的程度。
从小到大,不论沈丹熹做什么,都有他们在后面摇旗呐喊。这也助长了神女曾经那副毫无顾忌,胆大妄为的脾气。
现在,他们亦如从前。
作为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其中之一,漆饮光在熹微宫里依然待得十分心安理得,他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听来一则流言,兴致勃勃地跑来讲给沈丹熹听。
“有道是,神女与羽山少主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曾想,却被阆风山主横刀夺爱。”
“羽山少主悲痛无比,蛰伏多年,终于在神女大婚之日王者归来,重新夺得了神女的芳心。神女殿下此番欲要与羽山少主再续前缘,打算同阆风山主解契。”
“可阆风山主不愿,才会强闯熹微宫,随后被殿下命人打将出来!由此可见,殿下的心早就已经偏了。”
沈丹熹听他眉飞色舞地说完,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嫌弃道:“这是何人编的恶心无聊的话本段子,找出来,我定要把他舌头割了!”
玉昭卫互相看了看,面露难色。天墉城中都是恨不得将阆风山主和羽山少主二人除之而后快的言论,他们还真没听到过这一版本的流言。
他们合理怀疑,编出这个留言之人,就是眼前这位羽山少主。
漆饮光笑眯眯道:“我觉得编得挺好,横刀夺爱,破镜重圆,波澜起伏,峰回路转,实在令人回味无穷。殿下若是真的欲同羽山少主再续前缘,我想他定也是愿意的。”
沈丹熹面无表情,对曲雾道:“把他打出去。”
曲雾当即拔剑而起。
漆饮光连忙讨饶,“哎,殿下手下留情,您要是再把我也打出去,昆仑子民说不定真要闯上蓬莱,去把浮璋神君绑过来,叫殿下选了。”
漆饮光被曲雾用剑抵着,请出大殿,还不忘委屈地喊道:“殿下,我可比蓬莱那条龙好看多了。”
陷在流言漩涡里的另一个人,此时却并不好过。
自从以那般屈辱之姿被赶出熹微宫后,殷无觅就一直浸于澧泉中。
澧泉中心浮着一方莲台,半沉于水下,殷无觅双眸紧闭盘膝坐于莲台,大半的身躯都浸泡在水中。
精纯至极的金色灵雾环绕在四周,灵雾洇湿他的衣衫,衣料紧贴在身上,透出底下肤色。从心脏上那一道贯穿伤口内,能看到植入其中的扶桑仙果。
扶桑仙果已与他的心脏半融在一起,随着心脏跳跃,光芒亦一明一灭,仙果内的精华合着血液从心脏而出,顺着经脉流淌过全身,再回归心脏,治愈着他遭受重创的法身。
因他心不静,念难消,周围的金雾时有动荡,扶桑仙果治疗的效果也远不如预期,心口的伤总是反复,无法彻底愈合。
殷无觅不知又梦到什么,眉间深深一蹙,覆在眼皮下的眼珠也不安地来回转动,面上露出极为痛苦之色。
在扰乱心神的梦境里,殷无觅又重历了一遍过往。
从他被沈瑱带出那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界,到被沈瑱锁在昆仑山脚下那一座偏僻的山间小镇,再到昆仑神女违背父命,私自放了他,跟着他一起逃离昆仑,浪迹人间。
这些记忆与他而言,已经有些久远了,旧得像是墙上斑驳的彩绘,被他掩藏在内心深处,如今因为沈丹熹的质问,又从记忆里翻涌出来。
与神女一起浪迹人间时,他其实并没有遭受什么太大的磨难。那个时候的他,心硬得与石头无异,他是在仇恨中浸泡长大的,满腔里装着的也都是仇恨和恶意,没人教过他什么是爱,他也从未感受过爱。
对于神女殿下交付给他的心意,他只觉得有趣,揣摩过后,发现可以拿捏,可以加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