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啊,好疼的。”织魂也疼,剜肉也疼,都那么疼。
漆饮光将发带打好结,又小心地放下衣袖。
方才还想杀她的人,此时,动作小心翼翼,好似生怕碰疼了她。
沈丹熹心中冷笑,双臂搭在膝盖上,这样的坐姿竟显得她异常乖巧,只是面容透出疲惫,问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羽山少主能把我全须全尾地送回昆仑么?”
她提醒他羽山少主的身份,提醒他曾经对昆仑君的保证。
漆饮光颔首,柔声道:“当然,殿下安心休息就是。”
沈丹熹朝他张开双手,眼皮已撑不住想阖上,漆饮光将她揽入怀里抱起,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闭上眼睛。
“灯,不要灭了。”沈丹熹声音渐低。
“好,会一直为殿下亮着。”
漆饮光轻声回应,勾一缕妖气提起漂浮水面的雀灯,握上琉璃灯的灯杆时,他摸到了缠绕在灯杆上的铭文字符。
什么时候刻的?
漆饮光垂眸看一眼怀里的人,指腹摩挲着铭文,涉水往岸上走。
上岸之后,坐到一墩大石上,小心地将怀里人拢进臂弯里,将绣鞋套上她的双脚,才再次抱起她,提灯往山林外渐行渐远。
灵潭里的水波很快平息,又恢复往日宁静。
岑婆找来此处时,早已不见人影,密阴山中的雾瘴消散,树影婆娑,一切在月色下都那么清亮。
怨气消弭,对寄生于草木中的人魂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消除他们生前的痛苦。
能够化解一整座山的怨气之人,岑婆心中隐约有了猜想。那个来找她织魂的姑娘究竟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可是这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却怎么都无法成型,岑婆越是深想,念头反而越淡,最后化为一片迷云。
夜空清朗,月色明亮,北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晴好的天气了。遮挡天幕的阴霾消退,北地上零星的幸存者才发现,原来已到月圆之夜。
圆月太过明亮,星辰的光芒便浅淡,横空而过的雀火光芒亦被月色掩盖。
漆饮光没有化身孔雀,他盘膝坐在长剑上,怀里抱着安睡的昆仑神女。
雀灯挂在剑柄,光晕正好笼住两人,羽纹从剑刃刻痕内展开,俨然已化为一片羽毛,托住两人,往昆仑的方向飞驰。
他发现沈丹熹对光源的感知当真敏感,只是抬袖稍稍遮挡光线,她的睫就开始不安地颤抖,似要醒来。
“就这么怕黑么?”漆饮光低声问道,放下手来,让火光照在她眼皮上,沈丹熹颤动的睫慢慢平息,睡颜重新安宁下去。
实际上,沈丹熹睡得并不安稳。她吞噬了密阴山中的怨气,强势地将它们封存在自己的魂上,睡着之后,这些怨气在魂上滋扰,使得她一直都陷在乱梦里。
可是梦中的一切,都隔着一层雾,让她看不清楚,也听不分明,只是感觉到痛苦,绝望,饥饿,凄寒的风冻得她瑟瑟发抖,酷暑的烈日晒得她皮开肉绽,惨叫声一直在梦里回响。
耳畔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喃喃低语,关切道:“殿下,你怎么哭了?我还从来都没见你哭过呢。”
脸颊被人轻轻触碰了一下又离开,片刻后,那声音笑着道,“真苦涩,殿下是做了什么痛苦的梦啊?”
“想来也是跟那只地魅有关,真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杀他,是移情别恋了?还是幡然醒悟了?”
耳边的喃喃声静止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眉心,一点一点,万分小心谨慎地往里侵入。
沈丹熹猛地惊醒,睁大的眼瞳里还残留着梦中的余痛。
漆饮光精神高度集中,几乎是在她睫毛颤动的瞬间,便立即撤回了试图窥探她魂魄的那一缕神识。
他眼底的深色消退,放下压在唇上的手指,露出一脸爽朗的微笑,若无其事道:“殿下你醒了?正好,天也亮了。”
朝阳从他身后斜射过来,将他整个人都裹在一重金光里,与朝阳相比,剑柄上的雀灯便显得微不足道。
沈丹熹从他怀里坐起身,心绪还未从梦中抽离,她木然地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重又闭上眼平复魂上的怨气。
梦里尝到的那些苦痛逐渐消弭,她才再次睁开眼,面色变得平静,抬眸朝前方云雾萦绕的巍峨山脉望去。
漆饮光在她身后道:“殿下醒来的时机真是合适,我适才还在苦恼,若是殿下一直不醒,我就这么将你抱进昆仑宫的话,让人瞧见了,会不会不太好。”
“放心好了,不会有人看见我们进昆仑的。”沈丹熹说完,用力往后抵了一肘,口气不耐道,“我睡觉的时候,你一直在我耳边念叨什么,你话怎么这么多?”
漆饮光吃痛地捂住胸口哼哼,往后退开一段距离,无辜道:“殿下一直睡着,我一个人赶路无聊,只能自说自话。”
他垂下眼皮,眼中神色都被浓郁的睫遮掩,语气听着欣喜,“难道殿下一直都听得到我说话?有倾听之人,那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