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冲那正抚琴的妖姬挤眼,“瞧瞧这可是这乐坊里的头牌,多少人一掷千金都请不动她,还是乌小宗主你面子大,一听说是你想听琴,她立刻就点头答应了。”
乌见浒目光落过去,带了些许挑剔地打量,妖姬抬眸冲他妩媚一笑,周围立时一片起哄声:“看到没,也只有我们乌小宗主面子这么大,能博美人一笑!”
乌见浒垂眼,晃着手中酒杯,也笑了,却是极其轻慢的。
他在那些调笑声中偏过头,目光穿越香屑落英、灯影幢幢,落向前方栈桥。
有人伫立桥上,衣袂流光、英姿玉立,如月上谪仙,周遭星火斑斓、玉色娇妍,皆不及他。
视线交汇,短暂停留。
容兆错开眼,转身,走另侧下了桥。
乌见浒搁下酒杯,起身,纨绔们的嬉笑声停下,不解看他。
“你就要走?酒还没喝完呢?”
“回去了,”乌见浒随意一摆手,“难得良宵美景,何必蹉跎在此。”
走下栈桥,容兆没再叫人跟着,漫无目的地沿闹市街道往前。
街边的茶馆外有人搭上台子唱戏,捧场的人不少,容兆停步,在人群之外看了片刻。
痴男怨女的戏码,无甚意思。
“云泽少君喜欢听戏?”
身旁多了另一个人,乌见浒的气息靠近时容兆便已察觉,他的视线落在前方台上未动,嗓音平淡:“随便看看。”
“方才为何见了我就走?”
沉默须臾,容兆转身,面向好整以暇正看着自己的人。
“免得扰了乌宗主你的雅兴。”他的语气无波。
乌见浒的目光慢慢扫过他面庞——在夜色下略显苍白的脸,唯有唇是红的。
“冷吗?”
容兆的眼神里终于生出丝异色。
乌见浒转头,瞥见街边的成衣店,丢下句“等着”,走过去。
半刻钟后再出来,他手里多了件刚买的毛皮大氅,落至容兆肩头。
抬手帮容兆系上系带,和那幻境中一样的场景,容兆盯着他的动作,半晌开口:“乌见浒,我根本不需要这个。”
“何必浪费灵力,”乌见浒抬眼,一弯唇,“挺合适。”
阴体质的人畏寒,即便容兆是火灵根。
但有灵力护身,本也无所谓,说到底他并不是幻境中乌见浒以为的灵根有损、身体孱弱。
容兆懒得争辩,乌见浒却问他:“你方才说,扰了什么雅兴?”
容兆嗤笑:“美色在侧,未饮先醉,好不快活。”
“容兆,”乌见浒眼中浮起更多的愉悦,“你这是,在呷醋吗?”
是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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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兆盯着乌见浒糅杂了细碎光亮的眼,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这个人蛊惑了——
但这人本性如此,轻佻之言不过信手拈来。
“你觉得是?”他平静反问。
“那我怎知,”乌见浒看到他黑色瞳仁里自己的影子,笑了笑,“这得问云泽少君你自己。”
容兆既未承认,亦未否认,轻讽:“乌宗主挺有想法。”
乌见浒大方将之当做夸赞:“那就当是吧。”
容兆不再说,转身继续朝前走。
乌见浒自若跟上,与他同行,放慢脚步如并肩夜游。
“之前回去宗门,没被你师尊责备?”
“师尊为何要责备我?”容兆奇怪道。
“你们那位紫霄殿管事死在你剑下,”停步在一处卖杂货的小摊前,乌见浒随手拿起张面具,在容兆面前比了比,自觉满意,“你师尊那关轻易就能过了?”
容兆瞥了眼,触及他眼中谐谑,面不改色:“刘管事究竟是死在萧如奉的人手里,还是乌宗主你的人手里,我师尊确实想追究,可惜无凭无据,只能作罢。”
“睁着眼说瞎话,挺厉害啊,”乌见浒轻啧,“容兆,你一直就这样的?顶着这么张纯良无害的脸,骗得所有人团团转?”
手中面具停在容兆面前,乍一看去给他添了些许俏皮,面具背后的那双眼睛却格外深沉。
乌见浒看着,再次确定,面前这位就是个骗子,稍不留意上了他的当,便是万劫不复。
“我几时骗过乌宗主你?”容兆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乌见浒的眼中多了些兴味,又似无奈:“也是。”
从前容兆瞧不上他根本不屑骗他,至于现在,不过是他们各自在虚情假意里试探几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