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烨一个人怅然地坐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了,便也平躺下来。只是她一点也睡不着,双眼直勾勾盯着床顶的大红绸缎发愣。
许久,似乎听到耳边传来极其压抑地吸气声,她撑着胳膊爬起来,脑袋越过她的肩膀看过去,只见那人满脸湿哒哒的泪痕,正一点一点的洇入枕头,虽然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抽泣声,但是那蜷缩的身子和抖颤的肩膀令她此时此刻的狼狈无所遁形。她在哭。
李攸烨感觉心脏被?尖锐的物体狠狠刺了一下,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的三心二意,总是以为她们的好的名义?,招惹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又?将每个人都伤害得彻底,归根结底,她才是最?该下地狱的那个人,如果没有她,大概每个人都会生?活得很好吧。
她会是上官家无忧无虑地大小姐,嫁给一个钦慕她的名门之后,丈夫视她为无价珍宝,分外地珍惜她,爱护她,不会惹她伤心,更不会与别的女子生?下孩子,他们琴瑟和谐,相亲相爱,也许,她会在某个回荡着暮鼓晨钟里小巷子里,偶然邂逅他们从栖霞山归来,荡漾着欢声笑语的马车,与那飞快运转的车轱辘擦身而过时,从车窗里窥见他们幸福相偎的侧影。也许她会注意到车窗外的她,会吩咐马车行慢些,而她的丈夫则第一时间领会她的意思,大声叮嘱车夫不要撞到路人。他们在她视线中远去,一面而已,给她留下非常好的印象,此后匆匆数载,也许上官家最?终还是会落败,但是她会在某个地方听说,她的丈夫始终对她不离不弃,即使被?贬谪到某个偏远的小镇做不值一文的小官,他也毫无怨言。
而她则是嫁给一个懂她并理解她的人,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的都无所谓,那个人永远不会说只肯给她半颗心这样的混账话,他一定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交给她。
她们的一生?当如此度过,她的家族落败后,他愤怒地推掉了父母给他重?新安排的亲事,带上她举家迁徙,义?无反顾地到小镇上任,也许他们会在那里生?下他们第一个孩子,也许是个女儿,他欣喜若狂,用他微薄的收入为置办了一桌奢侈的酒席,向全天下宣告他成为父亲的事实。也许,因为产子她的健康受到损害,不能再生?育,为了让他有后,她忍痛劝他纳妾,被?他断然拒绝,他一心一意地抚养他们的爱女,把?女儿看得比儿子还要重?。也许,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的才华终究是无法被?掩盖,某一天,李攸烨从吏部提交的官员选拔名单上看到了业绩出?色的他,一纸调令,将他调回了京城。也许那天,他们已经两鬓斑白,仍然紧紧扣着对方的手,回到他们曾经住过的老宅,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说他们曾经的故事。终于有一天她不得不离去,于是她在他怀里微微阖上眼皮,嘴里轻轻许下来生?,还做他的妻……
而她嫁给的人虽然未必比李攸烨好,但是同?样会一心一意地对她。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的阻碍,她去另一个世界,他便也跟着去,他无牵无挂,可?以跟她去天涯海角。也许他们也会有孩子,叫栖枫,栖桦,栖杨,栖槐,总是,她们的生?活不会有她,也不会有栖梧……
想到这里,李攸烨的心脏又?抑制不住撕痛起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蜷着手从她的颈后伸过去,将她身子翻过来,揽进自己的怀里,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别哭了,朕投降了,虽然的时候朕真的很想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跳了崖随她去,一半留下来陪你!不过,谁让朕只有一个身子一颗心呢!唉,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就哭成花脸猫了!”
她蜷在她怀里哭得声哽难抑,任她怎么哄劝都无法将那里的眼泪止住,李攸烨叹了口气,也就更紧地搂住她,任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单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哭了,只肩膀一抖一抖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李攸烨揉揉她的眼睛,宠溺道:“不哭了?”
“我没有哭,我只是想栖梧了!”她并不承认方才的狼狈。
李攸烨故意摸了摸枕头,“还没哭?这都能拧出?水来了吧!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尿床了,也不对,哪有尿到枕头上的……”
见她越说越离谱,权洛颖抬手捂住她的嘴,两只肿的像核桃般的大眼睛里,还晃悠着闪闪的泪光。突然抱着她的胳膊用力咬了下去!
“喂!你怎么能咬人哪!”
“我就咬!”浓浓的鼻音。
“怕了你了,你属狗的吧!”
“我属狼的!”
这样下去睡觉不舒服,在李攸烨的提议下,两人换上了崭新的衣衫枕被?,重?新躺回床上,都疲惫地不行。面对面侧躺这,盖上被?子,李攸烨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对面人挪了几下身子,重?新钻到她怀里来,她笑了笑,突然觉得心里由衷地暖和。闭着眼睛给她掖了掖被?子,就要入睡,却感觉有东西在她脖子里划呀划的,“别动!”
朦胧中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把?它搭在自己腰上。它似乎还在乱动,只不过换了个位置,在她腰间划圈。李攸烨掀了掀眼皮,“再动我就把?你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