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长公主来看您了。”
帐子里伸出一只枯筋突错的苍老的手,在空气中寻摸着?,像一根无处着?陆的浮木,长公主冷眼瞧着?,动也未动,柳舒澜忙过去接住,悄悄拉了拉长公主的衣袖,把?她往床前带了一小步。
江令农睁了睁眼睛,看向李攸璇,大概太?疲惫了,又缓缓合上?,问柳舒澜,“玉姝哪?”
“玉姝小姐现在宫里,皇上?留她陪着?说?话呢。”
他哦了一声,又问,“这丫头,没闯什么祸吧?”
“没有。玉姝小姐一切安好,丞相请放心。”
“好,好。那?……”
柳舒澜绽出个笑容,知道他要问什么,“江丞相安心便是,皇上?不会为难江府了,今个我们来,就是皇上?特意嘱咐的。”
“是么。”他的脸上?不见释怀,只有无尽的苦涩,昏着?迷迷糊糊了一阵,又问,“太?皇太?后的丧礼置办得怎么样了?”
“太?皇太?后的丧礼由高大人一手操办,一切井井有条,皇上?下令以最隆重的礼仪安葬,举国?同悼,丞相不必挂心。”
“好,好。”长公主突然拂袖离开内室,柳舒澜劝止不及,有些难过得看向江令农,看到那?迟缓的无奈表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就让了江衍逢等人过来,听他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自己避去外面,找到立在廊间的长公主,叹了口气,“公主,您好歹去看一眼吧,他这个年纪,其实也有很多无奈。”
“哼,无奈?”李攸璇回过头来,“要不是他从?中作梗,把?烨儿?的嫡系都赶出京师,烨儿?就不会从?千里之外往回赶,连皇奶奶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本宫让他死?时没那?么凄凉,也算是对得起他了,要不是因为玉姝,本宫才懒得踏进这里!”
“那?就请长公主离开,我们江家就算败了,也不会受人侮辱!”门外突然传来重重的拐杖声,江家兄弟拥着?满头银发的江老夫人踏进门来,满脸怒容地快步下阶,拐杖捣得路面梆梆响。外面的公孙扬等人惧于龙头拐杖的威势,丝毫不敢阻拦。柳舒澜吃了一惊,赶紧拘身拜见,江老夫人打她们身前经?过,步履稍停,侧视着?边上?的李攸璇,“长公主好大的气性!”
李攸璇咬了咬唇,出于礼数上?前拜见,“见过皇姑奶奶。”
“民妇承受不起!”江老夫人敲了敲地上?的青砖,气冲冲地进了屋子。长公主又羞又窘地僵在原地,到底不敢跟这位盛宗时代的大长公主翻脸,敛了敛脾气跟进了内室。
江家五子除了江衍通因路远未能赶回外,今已全部聚齐,加上?孙辈宇随、宇隆等人,总共三十余人,皆跪在床前,悬心等待。江令农早就不省人事?,经?太?医诊断无力回天?,满堂众人皆哭,谁知他临终前突然又清醒了过来,拉着?夫人的手,嘴里呃呃有声,江老夫人镇定地反握,侧耳倾听他的话。完了直起身来,拍拍他的胸口,“老头子放心,有我在一日,谁也不敢动江家一丝一毫!你前头安心走便是,几?个娃就交给我了,记得不要走太?快,来年老婆子一定撵上?你!”她的话似说?给李攸璇听的,震慑意味明显,长公主敛了敛眉,并不作声。
“不……不……”江相的胡子抖颤,嘴里含混不清,不知在喁些什么。眼睛睁得像夜珠,团着?一簇不肯熄灭的微光,仿佛将尽未尽的烛火。老夫人心头一凛,手中的拐杖砰得一声摔到了地上?。江衍逢连忙爬到床前来,“父亲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儿?子一定照办!”发现他面色僵硬,鼻息中早已没了生气,大惊失色,“父亲!!”
“老爷归天?了!”齐管家的宣布将整个江府带入了前所未有的悲戚之中。黎明时分,江令农的死?讯借由长公主带回了皇宫。不久后公孙扬带着?人进府致哀,假惺惺地说?了一番告慰的话,急怒攻心的江宇随拔剑要取他性命,反被昔日的属下扼在地上?,动弹不得,气得破口大骂。公孙扬不怒反笑,从?袖中掏出明黄的圣旨,当场宣读了李攸烨对江令农的追封。对这无意义的死?后殊荣,江家兄弟心里凉了个通透。老夫人听罢圣旨,将那?只干枯的手塞进被子里,两手捋了捋鬓侧的银丝,拾起拐杖,吩咐几?个儿?子,“准备马车,老身要进宫面圣!”
“娘,”老大衍逢含泪道,“皇上?现在六亲不认了,您去也没有用?,说?不定还会触怒她,到时候就……”
“你放心,娘心里有分寸。”
“那?儿?子陪您一起去。”江衍逢心里仍有顾虑,但见老母意志坚决,对面公孙扬又小人得志,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如?此当江衍通从?曲阳赶回来的时候,家中只剩下四兄衍途在灵堂守灵,其余兄长皆随母亲进宫了。惊闻噩耗,江衍通扑在床前痛哭失声,衍途劝住他,“五弟你赶紧拿个主意,娘此去皇宫,我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
衍通惊愕,“他们什么时候去的?”
“有半个时辰了。”衍途说?。
“糟了!”江衍通一握拳头站了起来,“大哥怎地如?此糊涂!这样冒冒失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