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璇叹了口气,“我?明白?。”她小时候就是这样,凡是磕着了碰着了,从来?不肯跟别人讲,非要等到皇奶奶到了才肯哭出来?。那个?时候她还以?为这个?皇弟被皇奶奶宠坏了,娇气得很,哪里知道她小小年纪承受了什么。江山何其重,都压在了她一个?人的?肩膀上,她用心扛了起来?,而那些碌碌无为之辈,却个?个?恨不得她死。
“但是待会攻城的?时候,你一定要跟紧着我?,否则我?不会放你上战场。”她坚持地说,李攸烨按着腰间的?剑,无奈点了点头。
“将军,城下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说要将军亲启。”上官景赫正在城楼最高处观察下面的?军情,就有一封奇怪的?信递到了他手里,信封上面并未书写寄信人的?名字,迟疑拆开看了以?后,脸色陡变,“送信的?人在哪儿?”
“那人递完信就走了。”
上官景赫的?胸口剧烈起伏,身边的?部下见状凑过来?看,他突然把信纸攥紧,转身登下城楼,“暂时按兵不动,我?去去就来?。”飞马往府里赶去了。
上官夫人有些意外他回府,听下人说他直接往老夫人的?佛堂去了,又生疑惑,披衣下床去一探究竟。老夫人徐徐端出一个?木匣子出来?,呈在上官景赫面前,“这是凛儿的?遗物,本来?我?想把它带进棺材里,既然你都知道了,给你看看也好。”
上官景赫的?瞳孔倏然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匣中?锦书,熟悉的?上官书体,承袭了上官荣公行云流水的?笔法?,一支凤钗,源于当年颜妃的?赏赐,另外还有一些女儿家的?首饰,妆盒,一个?小巧香囊里散着淡淡的?青草香……
“凛儿当年被一个?名叫汤佑的?采办宫人在枯井里头发现?,偷偷放在箱子里带出了皇宫,当时先帝下令查抄上官府,满大街的?官兵到处都在搜捕上官族人,他们?终究被发现?了,情急之中?,汤佑把凛儿放在一个?偏僻巷子里,自己往别处飞跑,被御林军赶上当场杀害了。凛儿自此下落不明。不过你想,一个?年仅五岁的?女娃,孤苦伶仃地盘桓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穷凶极恶的?追兵,她又能逃到哪里去?莫不是被一些奸邪狡诈之徒拐带了去,狠心送入了青楼……”老夫人的?拐杖用力戳着地上的?青砖,一把老泪在脸上纵横,门外传来?侍女的?一声?惊呼,“夫人!”
“我?想了她整整十八年,为什么她都不肯回来?看我?一眼,我?可怜的?凛儿……”上官夫人悲痛欲绝的?哭声?彻夜响起,上官景赫从房里踽踽踱出,扶了扶门框,身体里的?骨节在格格发抖。
他这一生自认不负任何人,却从未遭受过如此的?惨败。花了毕生心血捍卫的?,到头来?不过是一个?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的?空壳。日趋一日牢不可破的?显赫门庭里,兄弟,女儿,儿子,纷纷去了哪里?拼尽半生厮杀与隐忍换来?的?生死荣辱,将来?又能够交给谁托付?这究竟是为什么?
院子里一下涌出许多人,纷纷翘首往北面天空眺望。他困顿于脚下的?目光被杂乱的?声?响援引至天上,胸口蓦地一怵。那延绵自宫阙深处的?火焰,顷刻间,吞噬了沉沦许久的?半壁天色,红得那般炽烈、耀眼,仿佛是积攒了一世的?毁誉荣辱,不屑于人说,要在这一刻与天地剖白?!这一瞬间,他怅然若失地提起手中?的?信封,心中?忽生萦绕起难以?为继的?孤独。
慈和宫里。光阴流淌过金碧辉煌的?殿宇,抚触过玉清湖的?亭台楼榭,将一味难了的?叹息轻轻庇落在那高挑的?人影上。横切的?廊檐外,今夜并无明媚的?月圆,稀疏的?枝桠托出一团模糊的?影子,在半空懒动,大概是候鸟的?归巢。无风,无月,无人,亦无归。那就随意吧,她沉了沉吟,仰面饮尽了那杯浊酒,该还的?就此还请,欠谁的?也就此还尽,是非功过,从此都赋予身后的?评说,于她已无半分?纠葛。静静地躺回床上,转身向里,地上随处迸溅着碎裂的?玉器、瓷片,名画、纸笺纷纷脱落。能碎的?都已碎了,不能碎的?,就让火焰代她碎去。只是这只白?玉做的?蟾宫鼎,她仔细摹着鼎盖上的?那只雪白?玉兔。靠了靠近,依依搂在怀里。
李攸烨的?兵马已在城外集结完毕。云梯,火箭,强弩,一应齐备蓄势待发。由于高耸的?城墙遮挡,她并不清楚城内发生了什么事?,亦无从了解城上士兵的?聒噪。趁他们?军心涣散之际,焦急地下令全线攻城。直至听到城下的?喊杀声?,敌军才注意到那潮水般前赴后继的?蚁兵,急急忙忙应战,在士气上就输了一大截。而在最关?键的?时候,城内的?江宇随和阮冲率领神武军,及时杀开了一条血路,为城外御林军开启了城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李攸烨的?目光透过幽深的?城楼甬道,目见了天边那抹如鲜血般滚烈骇人的?赤红。一个?记忆犹新的?梦境幡然从脑海中?跃出。她的?冷汗涔涔而下,挥起马鞭不顾一切地冲开人群,往皇宫方向奔去。
长公主?见状急忙去追,却被几个?敌兵缠住了,难以?脱身,万书崎提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