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之事。
他自忖是战乱下的孤魂,又自弃为大虞的罪人,便是想要复仇,多半也做不到真的发起战争将那皇室一锅端了的举动。
他跟柯鸿雪说的话也并不是全然虚假,若是那皇家子嗣中,当真又一个心性纯良之徒,他确实会竭尽全力辅佐对方登基。
只可惜……
沐景序阖了阖眼,冥冥之中莫名有个预感。
他不能,他做不到这么利落,他甚至……可能会死在这场无归路的复仇之上。
而这预感,并非今日陡然形成的。
早在陀兰寺上请牌位的时候、柯鸿雪除夕夜跑进他家抱住他却又一言不发的时候、容棠和宿怀璟都劝他远离京城的时候……就已有了雏形。
但其实,这种觉悟当他在岭南时,也早就有了。
死在复仇路上,实在是他这种人最恰当的归宿,没什么值得害怕。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害怕的呢?
沐景序放下信件,借着屋内烛光看向不远处专心致志灌着汤婆子的某个人。
柯大少爷这一辈子,生下来就是被人伺候的命,唯独在他身上,但凡能自己做的,从来不肯假手于人。就连沐景序今日多吃了两口菜,他明日就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厨房学做那道菜。
像是生怕外人居心叵测,又像是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他开心。
沐景序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什么也没想,也好似什么都想了。
柯鸿雪终于灌好汤婆子回头,一抬眼正对上他望着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就笑了,眼中风华万千、潋滟流光。
“躺好,小心着凉。”柯鸿雪刻意沉了声音说,却又藏不住眼睛里的灼灼笑意,走到他身边,掀了很小一块被角钻进去,将人抱住,双腿夹住沐景序的脚,又把汤婆子塞进他怀里,像是在用全身体温捂一块化不开的冰一样。
“过几日我们回家吧。”柯鸿雪声音很轻,散在偶尔落雨的秋夜里,安静极了。
沐景序沉默半天,转过身,回抱住他,低下脑袋埋在他胸口,不让人看见自己的表情。
他说回家。
其实这里也是家。
但阿雪说回家,说的是巍峨的皇城、柯宅的仙客居、淞园的漆红小楼……
那年刚入临渊学府,阿雪邀他下山过年,虞京城的夜市热闹喜庆,他站在街尾,回头看一场经年的繁华盛大,这人也牵着他的手,说“我们回家吧”。
沐景序埋在他怀里,鼻翼轻动,极低极低地应了一声:“嗯。”
跟你回家,也带你回家。
为什么会害怕呢?
不过是他在赴死的旅途上,找到了自己的红尘牵挂。
仅仅是他的,不是盛扶泽的,不是三殿下的。
只是他的,红尘千万,寒英鸿雪。
正文完结
虞京百年繁华如过眼云烟,与这座生养万民的厚重古城相比,王朝更迭好像不过只是一串错了位的琉璃珠。既不能摘下,索性重新开个头串起来也就是了。
沐景序和柯鸿雪在江南做了一年的清散闲人,刚回到京城就被宿怀璟抓了苦力。一个去大理寺翻这些年的冤假错案,一个进内阁没日没夜地替新朝写策论方案,时不时还得互相借调,忙得脚不沾地。
柯大少爷开始几天还好,到后面委屈得不行,带着文书回家,点着灯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骂骂咧咧:“我迟早得给容棠再拐去青楼,急不死他!”
沐景序清楚他在说气话,闻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轻蹙了一下眉,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转了转,却道:“放那吧,我一会儿替你写。”
阿雪这些天累得厉害,不提小七要的那些政策,就是柯少爷许久未归京,这些天的应酬交际也多得不像话。还有六部那些官员,一天天总有那么一两件拿不准主意的事情想问一问柯大人,生怕做错了什么惹得皇帝不悦。
——既不敢揣测这位蛰伏多年报了仇得了位的新帝,也不敢问虽然是同僚却是前朝三殿下的沐景序,更不敢去宫里找君后容棠打探消息……没办法,只能问跟这几个人关系都不错的柯鸿雪。
谁让柯寒英这些年在京城一直风流浪荡,交友广泛呢?
也算是他该的。
结合这些前提,就算柯鸿雪说胡话,沐景序也舍不得过分苛责。
谁料他不搭腔的时候,柯鸿雪虽然一脸愤懑,却还是在规规矩矩地写策论;他一说了话,这人立马放了笔就爬下了小榻,磨磨蹭蹭黏黏糊糊地蹭到他身边,动手动脚动嘴动舌,委委屈屈地告小状:“小七欺负我。”
沐景序手上一宗案卷看到一半,看不下去,给他蹭得哪里都痒,闭了闭眼,道:“那便不写了,休息一段时间。”
柯鸿雪:“那他就要搬出祖父和父亲压我,说太傅年事已高,却还日日为新朝殚精竭虑,贡献良方;说父亲善贾仁心,不仅安置了无数灾民,还体恤新朝刚定,国库空虚,又往里面捐了百万两白银。”
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