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这是僭越。”
他柯寒英凭什么处置罪犯?既无功名在身,又非皇子龙孙,他哪儿来的胆子跟皇帝说这个?
纵是有柯太傅作保,仁寿帝一旦触怒,等着他的就是杀头死罪。
掌院闻言却笑了笑,慢声道:“殿下莫急,那小子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沐景序微微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确实着急失了态。
“咱们这位皇帝,小老儿不愿过多评价,但殿下您应该也是知道的。”掌院先生抚掌道:“寒英手里有座庄子,就在南方,离事发的那个府县有些距离,但也不至于太远。”
“他问陛下,能否将犯人亲属赶去庄子上耕种,庄子每年钱粮收成七成上交国库,三成维系庄内众人生活。”先生说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说不上是赞赏还是无奈:“叛乱刚平,正是人力短缺、国库空虚的时候,他这一招算是光明正大地给陛下送了份大礼,又不至于让后世给皇帝扣上暴政的帽子。”
沐景序已然愣住,眼眸中流露出些许不解,低声道:“他为什么呢?”
“谁知道呢。”掌院反问,视线却有意无意地看向了沐景序。
谁知道呢?大概因为三殿下始终仁善,始终心怀愧疚。
但先生没说,开口只道:“这样一来判刑就好解决得多,本来就是为了维系生存才犯下的罪行,如今告诉他们只要犯事者服罪,其余一干人等皆有去处,且能维持温饱,不至于四处流窜,自没有不应的道理。”
“从围剿、到擒获、再到最后处决,寒英那时候才十九岁,已做的非常漂亮,回京之后陛下大悦,问他愿不愿意入朝为官。”
沐景序刚有些茫然的心又提了起来。
在今天这篇策论前,哪怕亲眼见过阿雪如今的模样,他也始终觉得这人终究还是小时候发了烧要他抱、受了委屈会红着眼睛找他哭的小雪人。
如今听掌院三言两语一笔带过那些故事,却恍然发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阿雪面前早已摆了太多陷阱,只要踏错一步,他都不可能是现在这般模样。
朝堂是一口吃人的穴,行差步错间都足以要人性命。
“但他推了,直言自己尚且年幼,不经世事,古人圣贤学问尚未学懂,哪有资格站上朝堂与一众文官武将辩论时事。这次是圣上仁慈,心系百姓,本就不忍见血流漂橹,才给他钻了空子卖弄机灵;若是真的腆着脸入了朝堂,怕是日后就算说出愚见二三,也不过纸上谈兵惹得哄堂大笑罢了。”
掌院提及柯鸿雪的时候眸中总噙着几分笑意,这时笑意更甚,皱纹都更加明显了起来,他问沐景序:“殿下你看,他真的很机灵。”
总之到了最后,皇帝既没有怪罪他,也没有心生不悦,反倒被逗弄得哈哈大笑,直言:“无论何时,只要你愿意做官,这金銮殿上总有你柯鸿雪的一席之地;便是不想走朕这个捷径,待你科考殿试之日,朕亲自考教你的学问,看你有没有资格做朕的状元郎。”
“至于这策论,则是陛下要求的,每月送上一篇,送去宫里给他过目,好的留下来供皇子们品读,不好的重写。”掌院顿了顿,“当然,不好的少,有也是他故意的。”
既说才疏学浅,总不能每篇策论都堪称治国良方,那样还不去报报效朝廷,岂非存了反心?
一年有个三四篇就够了。
权衡之道被他琢磨得相当透彻。
沐景序听完,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手边有凉茶,日头偏西,学府钟声敲过三遭,午学下了课,山道上便多了许多声音。
朝气蓬勃、心怀抱负,这世上最令人心动的理想和心脏,在这座京嘉山上都能看见。
过了许久,沐景序说:“我曾说他适合去大理寺断案。”
一丝不苟、沉默寡言、严肃正经……大理寺卿都没他这么老成。
“但他不适合。”过去这许多年,沐景序否定了当年玩笑话一般的判断。
“适合、但也不适合。”掌院却道。
先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半盏润嗓,意有所指:“将遇良才,良臣择主,寒英太过心善,不适合如今的官场。但——”
他顿了顿:“百姓大概会很庆幸有他这样的父母官,只可惜时局不好。”
这两个人,一个不适合当帝王,一个不适合当相臣,归根到底总绕不过一个心善。
可又是谁规定,为王为相者,必须冷血无情?
掌院说完那句话便再无声音,放了茶盏借着尚且亮着的天光研究古书。
天边晚霞换落日,他听见沐景序问:“他当时为什么会南下?”
掌院手指微顿,摇了摇头:“不知道,一年总要去几次,或是为了祭祖。”
抑或为了找故人骸骨。
总有些缘由,就像他听了一夜婴儿啼哭,便冒了天下之大不韪送往皇城一张折子。
现在的柯寒英风流多情,可在掌院看来,他这些年走的每一步中,似乎都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