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夫人一走,沉青梨便从榻上坐起,使唤冬月把大燕的地理志过来。
冬月有些诧异,但还是出门寻图册去了。
站在床沿的兰烟瘪嘴道“姑娘说甚么是拿烙糕,分明是二小姐故意推的您!”
沉青梨仰头看她一眼,兰烟和冬月都是衷仆,兰烟性子耿直,冬月性子稳重些。
不管是她跟谁在一处,这两个小妮子都跟在自己身侧,她哭时陪她一起哭,笑时一起笑。
“你难道还想着夫人为着我罚那沉漆云?”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兰烟垂着眸子,叹口气道“府里谁人不知大夫人的厉害。”
“那便是了,便是你说是她推的,你是谁?我的贴身婢子,谁会信你?到时虞夫人再安个嬷嬷,指说是我要推那沉漆云不成,自个儿跌一跤,临了说不定还要责罚姨娘教女不善。”
兰烟呼吸一滞,道“小姐,我没想那么远”
沉青梨从前不懂,直到做了谢京韵的妻后,要治理院中人,她才发觉虞夫人的过人之处。
虞夫人管理子女,从不教她跟大姐治宅之策,舞文弄墨,收敛心性。
反差人教她酿茶制酒,琴笛舞曲,养出个张扬惹事的性子来。
这是打定了妾生的女子也做妾,便朝瘦马的方向发展,极笈后嫁与达官贵人亵玩。
“你脑子慢,确实想不了那么多,还是小姐机灵。”
冬月拿着地理志过来,放在沉青梨手心,再掖了掖她的床褥,“小姐再歇息会儿。”
沉青梨摇摇头,算准一会儿大姐定会过来看她。
兰烟还在丧气着,道“甚么时候能不过这种日子啊”
沉青梨知她说的是什么日子,在这沉府如履薄冰的日子,被虞夫人那几双眼睛盯着敲骨吸髓的日子。
冬月心疼自家姑娘,害怕她也跟着颓丧起来,便要伸手去拉兰烟的裙摆示意。
谁知床榻之人伸出手将二人的手握在一起,女孩儿的眼神格外的闪亮,犹如蓝夜中璀璨的星子,眼角那颗红痣若隐若现,红唇上荡漾着一抹笑。
她的声音缓慢,却又坚定有力。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们离开这儿。这样的日子会结束的。”
那些伤害过她和她至亲的人,她都会以怨还怨。
等冬月和兰烟出去后,青梨将那地理志翻来覆去的看着,指腹摸过去一向地方。
“幽州”
赵且是当朝皇帝的旁族之亲,也就是赵铮一族的支系。
他自有汴京小霸爷的称号,来贤康院就读是因着赵母刘氏见他只崇武艺,为敛他的性子,便送来娘家的饶州书堂。
青梨与他相识是因着他与自家二哥有几分交情,见着面会道声好。
可贤康院一场大雨,她无意间撞见他来老先生处拿换试卷。
他命她不往外声张,她应下后,谁知第二日便得了揭露。
老先生是个固执古板,声名赫赫的学问人,告状告到京师的赵家,害他挨了板子。
他将仇记到她头上,捉弄玩笑吓唬便成了家常便饭。
沉青梨被弄的烦不胜烦,不管如何说如何做他都不信非她告的密。
她索性不搭理他,谁知他更来了兴头,明面上来沉家找沉二,却只为着招惹她。
她年纪小,受不住委屈,又担心到时被虞夫人叩上个水性的罪行,便在沉府的花夹道里蹲下,哭着求他放过。
谁知少年郎一改狡黠态度,手足无措,伸手要为她拭泪。
她联想到前些日子谢京韵同自己表明心意时的扭捏姿态,这才恍然大悟,这人于她有意。
她一下子便有了贼胆,蹭的站起来,可蹲着时久,难免晕眩。
赵且伸手扶她,凑的过近,她只一侧脸,就碰着这人的唇。
这下甚么都难解释,两人私下便有了情愫。
在书塾读过两年后,书堂里的人或是考取功名,或是蔽于祖辈之荫下。
可赵且胸有大志,欲要承继已故父亲的将军爵位,请兵去往幽州平匪乱。走时同青梨道是等她回来便娶她。
谁知,不过几月,南边就大乱,南国的人妄图造反。
幽州沦陷,不知是谁传出那赵且投降的消息。
皇帝老了,整日靠药剂度日,由着佞臣当道,哪还记得这是自己旁族的亲戚。
他听得消息大怒,一举将赵且族亲皆打入大牢,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他初始一年未有任何消息,过后才传来身死,那时她已嫁与谢京韵。
再收到他的信笺时又是两年后,她做了国公爷的妾。
妾可不好当,收到信时她战战兢兢,将那信笺一概烧毁,从未回过。
沉青梨将那地理志握在手中,赵且待她极好,她确实没应下承诺。
他们有过抬头见脸红,低头又扭捏的时候,后来他记恨她也是合情理的。
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