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明昭在家里任性,却不敢在山长面前也这样放肆,她是打心底里怵他,朝山长行完礼,就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既然回来了,日后就专心进学。”
沉明昭拱手道:“学生省得。”没再挨什么训斥,她略微松了口气。
只是这几日落下的功课都要一一补上,还要罚抄院训十遍,光想着就开始头疼,又在心里给沉彦记了一笔。
刚出门口就撞见一人,那人生得高大俊秀,面如冠玉,同样穿着书院统一发放的白色襕衫,却比旁人更为俊逸出尘,似青松般。
“沉彦!”沉明昭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
被她唤作沉彦的少年手里抱着一迭书,微笑着偏了下头,像是才看见她:“原来是明昭弟弟,在家里可还好,父亲应该没有罚你吧?”
“你还敢提此事!”
她撸起袖子往前,墨雨险些没拉住她:“少爷,您千万别冲动。”
太蠢了。
沉彦忽然有些释怀,想着这或许就是沉鸿煊抛弃他娘的报应,挣得万贯家财,却教养不好一个儿子,日后偌大的家业兴许也要败在她手里。
被无视了个彻底,山长院前她不敢放肆,尚未走远,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二人谈话,山长让沉彦去收她这回要补上的功课和抄写。
沉彦回说好。
这个贱人!
……
学子们的寝舍都在东面,沉明昭当初分到的住处是最靠里的一间,僻静又凉快,唯一一点不好就是旁边住的是沉彦。
每日晨起都要看到那张讨人厌的脸,当真是晦气极了。
只是几日不在,屋里也没什么灰,简单拾掇了一翻,沉明昭认命地卷起袖子开始做功课。
没法子,山长说了要她今日都写完,她好不容易才回来,不敢有半点阳奉阴违。
山长是教授内舍的,许是忘了她是外舍学生,给她布置的功课也是给内舍的,不知怎的,她写起来竟没半点阻塞,文思泉涌,洋洋洒洒写了满篇,写完拿起来看了又看,满意极了。
墨雨收拾完屋子也凑过来瞧,因着不识字,瞧她写得满满当当,还挺唬人的,由衷赞道:“少爷真厉害。”
“那是。”沉明昭得意极了,这内舍的功课简单多了嘛,她定是让外舍给耽误了,合该去内舍才对。
等到沉明昭将十遍院训也抄完,已是斜阳向晚,腕子酸痛极了。
心里头又开始不痛快,支着下巴生闷气,她怎么也没想明白,那份考卷居然会从她的屋子里搜出来。
上回课考的时候,教导外舍学生的刘教习有事不在,山长就让沉彦代为监考,考卷也一早在他手里,书院每月末课考名次靠前者,便能进入内舍学习,那几天不少人上赶着巴结讨好他。
沉明昭就是在一天日暮时分,发现外舍学生葛海鬼鬼祟祟从沉彦屋子里摸出来,葛海看到她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央她不要说出去,自己愿意和她分享。
沉明昭本想去告发他,当时眼珠转了转,霎时有了主意,只说要拿他身上那块传家玉佩把玩几天,便替他保密,葛海犹豫片刻,还是将玉佩递给她。
葛海心惊胆战了几日,见她始终没有要告发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殊不知沉明昭是打算等到课考那日再向山长秘密告发沉彦收人好处擅自泄露考题,玉佩也被她悄悄塞到沉彦屋子的箱笼里,届时看他如何辩驳。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考卷是搜出来了,却是在她屋子里,她急得说出那天的实情,只是仍不忘攀咬沉彦,等到葛海从自己怀里拿出玉佩时,她彻底傻了眼。
山长对她失望至极,认定她偷考题还污蔑他人,又一看她的答卷,满篇错漏,气得须发皆张,道她是朽木不可雕也,偷了考题还答得乱七八糟。
沉明昭委屈极了,她也是有原则的,就是考倒数也不会作弊,然而事已至此,已是百口莫辩。
一旁葛海还添油加醋,道他那是传家之物,怎会轻易给旁人,又赞了沉彦品行高洁,污蔑谁也不该污蔑他云云。
气得她浑身发抖,认定二人做戏给她看,诱她中计,沉彦还故作大度替她求情,山长本就在气头上,又看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当众罚了戒尺,最后又叫她父亲将人领回去,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