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竟是持着一把尚方宝剑。
宫门值守顿时不敢再有丝毫小觑。
宣政殿的大太监张公公本已命人关了殿门,打算带着一帮子小徒弟和小宫女也好好吃顿年夜饭。
本来往年春节腊月二十八就会休朝,初四才复朝。
可今年大灾,太子与皇后娘娘又闯了祸, 皇上拖到今天下午才叫关闭宣政殿。说是初八复朝。
一年到头,他们日日悬心,难得有个松快的假日。
哪知道外头小太监来报, 说是江凌回来复命。
对江凌,张公公倒也印象深刻。闻听此言先是有几分恼怒,暗骂:这还让不让人过节了?
皇上因为灾情的事, 烦了快一个月了, 正好借着过年松快松快。
这江凌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
皇上让他巡查灾情, 他就不会过了年再来回报?
大过年的, 非来扰皇上的兴致。
他不会真以为, 赈灾这事在皇上眼中那么十万火急吧?
可转念一想, 那天江凌在宣政殿的表现, 又不像是个蠢人。
这番动作可是有什么他一时没想到的深意?
正挠着腮帮子捉摸,他一个素来机灵的徒弟叫小永子的斥道:“大年三十的, 这眼看就要祭祀吃年夜饭了,皇上哪有闲工夫见他?打发了去, 叫他初七开朝再来。”
那来传信的小太监正要转身下去,张公公却叫了一声:“等等。”
他斟酌了片刻,道:“叫他写个札子交上来,再家去待召。”这札子要不要递给皇上,什么时候递,那就是另一番学问了。但是绝不能让江凌在宫门口一直等着,否则节后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言官,怕又要对皇上说三道四。
那小太监出去,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跑了回来,送上了一份蓝皮札子来,倒有四五分的厚度。
他接过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这分明是早就写好的。也就是说,江凌这小子其实根本没打算今天能见着皇上。
那他为什么要急着赶回来?还巴巴跑到宫门来报道?
这次的事,可是天赐良机,江凌这个八品的小官儿才得上达天听,被委派了这个差事。
等到初八复朝,再慢慢回报,说不定立刻就有机会再次面圣。
这样冷冰冰一封札子岂不白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说不定,还惹得圣心不快。
他为了灾民的事,这样火急火燎地,兴许能在朝野赚个好名声。
可却扔了个烫手的山芋给皇上。
皇上若是立刻处置,不免烦堵。
皇上若是不立刻处置,传扬出去,那些言官又要指天骂地地,说皇上不体恤民情悲苦。
怎么想,江凌这事做得都有些莫名其妙。
正想不明白,就听小永子道:“师傅,您可别为了个不长眼的蠢东西烦心了。徒儿瞧着心疼。这宫里,也只有师傅是徒儿最亲的亲人了。您要是不……”
听他提到“亲人”二字,张公公猛地一激灵,突然冒出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来。
莫不成这江凌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深不可测的意图,只是单纯想回家过年?
他受命巡视灾情,若想回家过年,不先来复命就跑回家自然是不成的。
所以他才拼着失去面圣的大好机会,早早写了札子,在年前赶回来,硬着头皮跑到宫门口晃一圈?
自己接了他的札子,倒是正中了他的计了。
如今这烫手的山芋却是到了他自己的手中。
若是赶紧交上去,皇上不免堵心。
若是不立刻交上去,延误了赈灾大事,皇上倒是可以把他当个替罪羊宰了。
想到此,他气得抬起右脚,狠狠踹在小永子的大腿上,骂道:“我呸!你才是那不长眼的蠢东西!”
小永子揉着大腿,眼中含泪,只能自认倒霉:……马屁没拍上,还挨了打,看来今年,他流年不利。
却说锦鱼,心里虽是记挂着江凌,可也不能扰了江家人过年的兴致,只得强打精神,与人倒也有说有笑。
到了申时,一切齐备,一家人都聚在祠堂里,热热闹闹准备烧香祭祖。
圆儿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来报说,江凌回来了。
锦鱼先是大喜过望,随即又忧虑不已。
江凌领的可是钦差,往返昌县单程也要两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不会是又出了什么事了吧?
她拔腿想跑回晓光院看看是怎么回事,可一抬头,就见江家列祖列宗的棕红色排位齐压压地排在上头,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她忙收住脚,眼巴巴地看向永胜侯。
永胜侯手上本已经接过了三柱高香,正要往油灯上凑,闻言转头,正对上锦鱼的眼神,轻咳了一声,把香往旁边挪了挪:“他倒赶得及时。老祖宗们也必是想见一见的。三郎媳妇,你快去帮帮他的手,让他赶紧收拾利落过来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