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穿
就见许夫人黄色浮肿的脸上显出几分红亮, 眼睛里浮出几分不屑,似乎他的顾虑都不足持齿,嘴角却是半下垂的, 显出几分温顺。
“那便赏上几碗药就是, 没声没息, 一病没了, 谁还能说出个什么来?”
景阳侯如坠冰窟,背心却是冷汗一片。
许夫人却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还道:“侯爷,这事只有您出面了。敬国公夫人骄横跋扈,根本不讲道理。倒是敬国公, 想来不会糊涂。他们敬国公府,总不至于为了两个小妾就得罪您吧?您一向又口才了得,定然可以说服他的。”
许夫人的话嗡嗡在耳边作响, 景阳侯却早已听不进去。
原来许夫人心里对妾室竟是这般仇恨,那么当年秦氏生产……她暗害秦氏也是有可能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虽然确实偏爱秦氏, 却从来没做过宠妾灭妻的事情。
妾室对许氏根本不构成威胁, 她没必要下这样的毒手。
真的如此吗?
当年秦氏离府的往事竟一一浮现眼前。
“她到底有功, 替侯爷又生了个女儿呢。”
“侯爷就应了她吧。不过是个百日宴, 两个孩子一起抱出来, 别人定会说我贤惠, 不会说侯爷宠妾灭妻。”
“她若留在家里, 处处跟我和锦心比着,哪里会有不生气的?这月子哪里能坐好?眼睛怕也要哭坏了。”
“让她到庄子上去坐完月子, 到时候定然也服软了,再接回来, 她也就规矩了。不然怕是难懂事。”
…………
一句一句,处处戳在他的心口上。
“不过生了个女儿,竟然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地闹腾。”
“百日宴上若是两个孩子一起抱出来,别人岂不笑话我嫡庶不分?”
“秦氏自己在坐月子,竟然这样不懂事,不顾惜自己,天天吵闹,确实该给她个教训。”
一步一步,自己这才下了狠心,立刻撵走锦鱼母女。
之后……秦氏没服软,他更不可能服软。
十五年一晃就过去了。
难怪他觉得许夫人贤惠,自己对秦氏又算是宠爱,锦鱼嫁后,秦氏却非闹着要回洛阳庄,不肯再留在府里。
还是老太太姜是老的辣。
秦氏是个真明白的,糊涂的人一直是他自己。
贤惠?锦心在外也大有贤惠之名,可他却知道锦心到底有多贤惠。
许氏大概只是面具戴得极好的锦心。
不同的是,他这大半辈子一直都没瞧出来。
柳家却是锦心才进门,就一眼看穿了。
所以敬国公一家才会那么不近情理,才会说锦心嫁入国公府,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今后自然有她婆婆教导。
所以敬国公才让他回来好好教育许氏。
他失魂落魄,慢慢站起,恍恍惚惚,什么话也没再多说,一步一空地走出了古香堂。
许夫人仿佛在后头叫唤了些什么,他却根本不想再听了。
他没有直接回望燕楼,反而进了紫竹斋。
人去楼空的紫竹斋。
竹叶在晚风里沙沙地响。
仍有小丫头在看屋子,见他来了,便要来点灯。
他摆了摆手,在一片幽黑中,慢慢走进秦氏的卧室。
架子床上还挂着细纱幔帐,恍惚地显出一个影子。
鼻端仿佛萦绕着一种只属于秦氏的馨香。
秋夜的空气清澈而寒凉,脸上有冰凉的东西在慢慢滑落。
日暮时分,锦鱼忙碌了一天,才有空坐下来,跟江凌说话。
两人如今都喜欢在书房的罗汉床上窝着,一人靠一边。
她写好明日要带的东西,拿给茯苓,让她领着小丫头去准备。
这才亲自用小红泥茶炉煮水,又用长柄的银勺子从小陶罐子里挖了一大勺自己新做得的梨膏,放到水中。
那梨膏褐红如枣,略微透明,像红糖熬成的蜜,一遇热,顿时满屋子都是清甜的味道。
江凌吸吸鼻子道了声好香,便细细把去见景阳侯的经过说了。
他说完,锦鱼这边也烹好了梨膏水。
她把梨膏水倒在碗中,与另一只碗倒了几倒,晾凉了一些,才用银勺盛起,自己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清甜,顺着嗓子流下,渴燥尽消,十分润喉,不觉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倒在汝窑天青方斗杯里,递给江凌,问:“他又想打你?凭什么呀?”
江凌接了梨膏水,觉得有些烫,便搁在几上,自己挪过来,紧挨在锦鱼身边,迤逦着眉眼,含笑看她,道:“大概是觉得我抢了他的福气。”
锦鱼不由飞红了一张脸,美目婉转,嗔他道:“你越发会油嘴滑舌了。”
江凌用手绕住她的腰,把下颌搁在她的肩头,笑道:“我说的是大实话。其实他那人不坏,只是从小叫人捧上了天,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