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不好,花儿难保。备选的种子越多,自然就越有机会选出最好的种子,种出最好的花儿来。这东西虽是不值钱,却也正投了我的喜好。”在她看来,这份礼送得,倒比随便找个家里发霉的老古董给她有诚意多了。
景阳侯心里不由暗暗一叹,这孩子果然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不由道:“若我改了主意,不把那鹰山的庄子给你,你可有怨言?”
锦鱼眼中好像掠过了夕阳最后一缕绚烂的光:“若是为了一个庄子闹得爹爹与母亲失和,岂不是我的不孝?父亲随便给我一个小庄子罢。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跟洛阳庄离得近些就成。”
景阳侯脸色随着窗外的夕阳一起沉下去,放在案下的手,再度捏成了拳。
许氏,锦心……还有现在院子外头的一家大小,全加一处,论心胸,竟都不如一个庄外长大的庶女锦鱼。
秦氏,把这个女儿教得很好,像他。
正心中感慨,就见锦鱼睁着一双像极了他的大眼,盈盈道:“爹爹若是不嫌弃我手艺差,我可以不时过来替爹爹照料一下这里的竹子的。”
望燕楼是军机重地,他因心里觉得亏欠这个女儿,已经破了两次例。
怎么可以让她不时过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不”字在唇齿间绕了几绕,到底没说出口来。
锦鱼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回到紫竹斋,去跟秦氏打了声招呼,便迫不及待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屋没炕,靠墙放的是一张紫檀架子床,里外两层。里头挂了醉红香云纱。外头一间小阁,左手一张小床,右手却是一间小桌子,上面放着文房四宝。床下又有上锁的抽屉柜子,十分方便。
平素豆绿就睡在左手的小床上。
锦鱼便在床沿上坐了,掏出江凌送的种子盒子,左看右看。
豆绿却不知道在忙什么,脚步声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最后才跑回来凑在她跟前问:“姑娘!侯爷反悔说不给姑娘那庄子了,姑娘怎么不哭不闹不求求侯爷呢!听说好大一个庄子,大公子二公子都眼馋好久了。”
外头的吵嚷声还在隐隐约约传来。
锦鱼不理豆绿。
豆绿不依,作势要抢她的盒子,她才胳膊一拐,紧紧护住那盒子,白了豆绿一眼,道:“侯爷偏心锦心,锦心哭闹有糖吃。我哭闹,你以为他会像心疼锦心那般疼我不成?反倒是,锦心如今既哭闹不休,我便要比她懂事比她大度才成。而且鹰山那么远,我也不方便啊,最好是跟洛阳庄近些的庄子。大小有什么打紧的?”
洛阳庄的牡丹没了她时常照顾,品相肯定会下降。
她以后嫁了人,又不能常出府到处跑。
洛阳庄在京西,鹰山在京东,她根本照顾不过来。
最好是两个庄子靠得近些,她两头照应着,又能常常见到她娘,又能讨了她爹的欢心,怎么算都是笔合算的买卖。
更何况,她虽说庄子大小不打紧,以她爹的性子,定也不会叫她吃太大的亏。
京西的庄子,至少也会有一千亩地,种粮不嫌多,种花却是足够了。
又过了两刻钟,外头的喧闹声总算没了。
晴烟进来,说是侯爷派了小童出来传话,答应锦鱼的陪嫁会再跟许夫人商议,让他们都散了。
锦鱼便叫豆绿去打水来给她洗漱,自己则拉开了拔步床下的抽屉,把江凌送的花种子小盒与前日得的见面礼放在一处。
目光不由落在那莹润晶亮的珍珠箍上,顿时便想起一件要事,忙坐下,取了纸笔,写了一封信,叫了茯苓进来,让她回头想法子送去给钟家五姑娘。
她当初答应了要还钟三爷一份见面礼,还要教钟微插花,可一回府就叫锦心抓伤,后来又搬到紫竹斋,又怕许夫人锦心找麻烦,便一直没敢有所行动。
不想黄夫人倒是没计较这些个,还做了她的全福人。她既真心感谢,也想结交一下这家子。
办完这些,她才由豆绿茯苓两个伺候着洗漱了,散了头发,上床准备睡觉。
茯苓替她放下醉红纱帐,小声道:“姑娘……四姑娘向来要强,便是大姑娘也让她几分。她若闹死闹活,只怕洛阳庄的事,还会生变。”
锦鱼侧过身来,把一只胳膊弯曲放在头下枕着,想了想,决然道:“我怕侯爷为难,已经把鹰山庄子主动退还了。她若还是要谋夺洛阳庄,我却不会再让的。”
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还是怕她爹回头磨不过锦心又反悔。
第二日起床,便让豆绿去了一趟洛阳庄,通知梅姨,让梅姨赶紧在附近买个小庄子,把洛阳庄最要紧的东西清点了准备好,以防万一。日后若有变故,便全都打包搬走。
到了晚上落匙前,豆绿总算回来了,带了一封梅姨的回信。
梅姨信中说会尽快办理,让她放心,又商议给她办嫁妆的事。
她总算心下稍安,接下来便每日在紫竹斋安心照顾秦氏,替景阳侯照顾那些竹子,莳花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