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却咽了嘴里的东西,摇了摇头。
锦心嗔道:“娘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药只喝一半呢。”
许夫人却将双手撑床,直起上半身,酸酸道:“这不是侯爷跟五姑娘来了么?我怎么敢叫他们等?只怕回头侯爷又要怪我不贤惠。”
锦心道:“若母亲还不贤惠,那天下就没有贤惠人了。”
锦鱼睫毛蔼然低垂,掩住双眼中的疑惑。
刚才许夫人打人时可威风了,那手上的力气可半点不弱,怎么转眼的工夫就病了,还病得这般厉害。不会是装病吧?
就听景阳侯道:“当着孩子们的面,你这又是在说什么话?这是吃的什么药?谁来按的脉。”
许夫人捂着嘴轻轻咳嗽,锦心便一一答了。
王妈妈早叫人搬了一张太师椅过来。景阳侯便在床边坐下,锦鱼只得立在他的身后。
就听景阳侯与许夫人又议论了半日今日来下聘的全福人。
锦鱼这才知道敬国公府请的一文一武。文的是当朝左相之嫡长媳,武的是荣亲王妃。煊赫得毫无意外。
叫她有些意外的反是永胜侯府。竟然也是一文一武。武的竟是宏图侯夫人,文的是礼部侍郎夫人。
她与江凌都是庶出,又不受家族宠爱,永胜侯府又没落,能请到这样两位全福人已经是无可挑剔的体面。再想着宏图黄侯夫人为人爽朗诙谐,她不由暗暗感激。
又说了小一盏茶的闲话,才听许夫人问道:“你带五丫头过来,可是要让她来给锦心赔礼道歉的?”
锦鱼本正想着怎么还宏图侯夫人的人情,听到这话,悚然一惊。
是呀,带她来,还能是什么事?自然是向锦心赔礼道歉来的。
她一颗心倏地沉了下去。
景阳侯闻言, 正要说什么,却见锦心眉头高挑,眼尾下垂, 可怜兮兮地朝他举着白棕子似的双手, 像只猫儿似地挥动着, 娇声道:“爹爹, 我伤成这样,你看看呀!还有母亲,因没能护住玉钩,心里郁闷,病成这样, 都是叫锦鱼给气的!爹爹,这回您若还不替我主持公道,我是绝不甘休的!”
景阳侯看得心软, 道:“您想要怎样?”
景心眼睛亮晶晶地闪着:“我要她给我赔礼道歉,还要把洛阳庄赔给我!”
果然锦心一心想要的便是洛阳庄。
景阳侯心里暗暗失望。他的嫡生女儿,掌上明珠, 却对着未来夫婿低声下气, 百般讨好。为了嫁柳镇, 抢了妹妹的救命之恩不算, 现在还要抢妹妹的嫁妆。
他眉眼微垂, 道:“洛阳庄才多大点地方?你可是嫡女, 嫁的又是国公府, 如今他们送来的聘礼也有万两之数。我打算破例把鹰山脚下的那个庄子给你。一共一千五百亩地,一年的出息至少也有五千两。比你大姐姐的陪嫁还要大两倍。”
锦鱼见景阳侯溺爱锦心, 有求必应,要少给多, 不由大喜过望。
她才不稀罕什么一千五百亩地的大庄子。她只想要她自小长大,辛苦建成的洛阳庄。若能保住洛阳庄,便是给锦心认个错又有何妨?
不想却听许夫人道:“我京西那个绿柳庄,也有一千亩地,还带了一整座的山,打算给了她。你那头何必再给那么大个庄子?不如就把洛阳庄给她,再添上一间长兴坊的辅子,岂不正好?”
锦鱼心头顿时冰凉一片,却隐隐有些明白。许夫人与锦心放着大五倍的庄子不要,偏要她的洛阳庄,大约不仅仅是为了要惩罚她,必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却听景阳侯道:“你既如此说,那我便用这庄子跟锦鱼换了洛阳庄罢。”
闻听此言,锦鱼如遭雷击。
这笔买卖她也不能说很亏。毕竟养牡丹的本事在她身上,一千五百亩地的大庄子,全拿来种花,一年收益可远不止五千两。
可是那是洛阳庄,那不是买卖,是她和她娘真正的家。
家都没了,要许多的钱来做什么呢?
胸口一阵闷痛难忍,嘴唇气得哆嗦,却听锦心火上浇油,欢呼一声:“谢谢父亲。那洛阳庄归我了!”
她再无犹豫,上前直直往地上一跪,苦苦哀求道:“父亲,我什么嫁妆都可以不要。只要洛阳庄。倒不为别的……听姨娘说,父亲这些日子,受饮我酿的蔷薇露。父亲可知那蔷薇露为什么好?就为了我几年前专配的土肥,慢慢养出的黄木香花儿,到了花开之季,又一朵一朵,单捡那半开不开,花香最浓的用来酿酒。这还只是蔷薇,那些牡丹,别人只瞧着花开似锦,可谁知道我这些年费了多少心血……”
她想叫锦心还有景阳侯知道,那些牡丹花儿长得好是因为她。就算锦心抢了去……过不了几年,也就全毁了。
“你想唬谁呢!种花的事,自有花农花把式操心,你难不成还自己去施肥捉虫子不成!”
锦心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又挥着小白粽子似的手,娇声道:“爹爹,她还没跟我道歉呢!她还得给我道歉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