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算命摊上的卦师拖着长调的声音隐约的传入洪凌波的耳中。
“克父克母,一生不幸啊”
克父克母,一生不幸
阿爹阿娘本来就不会死的,如果不是为了自己
难道是自己害了他们?
洪凌波捂住脸痛哭起来,街上人来人往,有人偶尔看向她一眼,见是个小孩子而已,只以为她是做了什么顽皮事被父母责骂所以才哭,于是取笑一下就不再理会,洪凌波哭了一阵呆呆从掌心抬头,后知后觉的发现街上行人少了不少,又游魂一样飘回了客栈,因为李莫愁性情恶劣,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也没敢多管洪凌波。
洪凌波回了客房就躺回了床上,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用被子紧紧裹着,她实在心累,没多会就睡着了。
李莫愁回去客栈的时候刻意加快了脚步,走了半路,突然止步在原地,心道她难道是为了那废物似的小孩子这么急着赶回去?自己可是她师父,总给她好脸色可不行。
可是再想想自己离去时那小孩子眨巴眨巴的眼睛,李莫愁又想起自己痴痴盼着陆郎的心情,大抵是差不多的,于是又不忍心让洪凌波多等,虽说不忍,其实也没多放在心上,李莫愁放在心上的就一个陆展元,除却了陆展元,谁都不能让她放心上,李莫愁往前又走几步,看见前面有个糖糕摊子,转眼就忘了洪凌波在等着她,走到摊前左看右看,挑选了个好看的兔子样的糖糕,那卖糖糕的小贩看她好看,也不在意她挑来选去,甚至还巴不得她这位貌美的道姑多站一会,小贩目光淫邪,李莫愁自然察觉了,抬眼凌厉看他一眼,反而看的小贩浑身酥软。
李莫愁看着是个过路道姑,年轻貌美,孤身一人,那小贩自觉占些便宜这道姑为了脸面也不敢声张最多懊恼,于是收钱时李莫愁本是把铜钱递送他手心里,这小贩色胆通天,突然伸手抓住李莫愁的手,摸了把李莫愁滑嫩柔软冰凉的手背,心神一荡,李莫愁不惊不怒,抬头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小贩看她没有立即抽手,心中大喜,心想莫不是遇上一个浪荡道姑?又觉指腹突然微痛一下,只以为是李莫愁用指甲挠他,心里也跟着痒痒的。
李莫愁轻轻抽回手,没再看他,转身离去。
小贩立在原地,仿佛手掌仍有那滑腻的绸缎手感,指腹忍不住轻轻揉搓一下回味,整只手掌都是麻木的,突听旁人一声尖叫他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捧着铜钱的手掌已是一片乌黑色!根本毫无知觉!
小贩当即顾不得手中铜钱,手一抖铜钱就掉落在地上,然而那乌黑雾气眼见着笼罩着他顺着手掌蔓延上去,眼见着他就面色青黑,突然倒地,有胆大的凑上前隔着远远的伸手探了鼻息,人已是死透,好端端的个人当街死去,又是引起周围人一阵惊慌。
而此时李莫愁已远远离去,浑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李莫愁捧着这糖糕回去客房,推开门本以为洪凌波会兴高采烈的来迎她,结果推开门屋里静悄悄和没有人似的,李莫愁面上一冷,心道莫不是这小丫头竟不知好歹的跑了?这么转念的功夫,李莫愁就起了杀心。
洪凌波这般无情无义,简直和陆郎一个模样!李莫愁恨得攥起拳。她被陆展元负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最恨别人负她,她如今不能对陆展元和何沅君动手,她也舍不得真对陆展元动手,但若是旁人,可莫怪她不留情了!
李莫愁杀心霎间就起,被子里缩成一团的洪凌波正做着梦,对洪凌波来说该是美梦,她梦到和阿爹阿娘去了大理,听见推门声响洪凌波才迷糊睁开眼,从被子里探出头,揉着眼睛含糊不清道:“你回来啦。”
李莫愁一愣,在她发愣的功夫,洪凌波跳下床蹬了两下鞋子没蹬上,于是赤着脚跑向李莫愁,抱住了李莫愁一条腿,脑袋在她腰间蹭了蹭,撒娇道:“阿娘,好饿。”
见洪凌波并非忘恩负义,李莫愁心绪一时复杂,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见洪凌波闭着眼睛和她撒娇,白嫩嫩的脸庞在她腰间直蹭,只觉得洪凌波和手里捧着的那个包好的糖糕兔子一个模样,简直也是个白嫩嫩的团子,可爱的紧,于是没有推开她,而是伸出手,不大熟练的轻轻抚摸了下洪凌波的小脑袋。
洪凌波一下清醒过来,见自己竟这般大胆敢去抱喜怒无常的道姑师父,吓了一跳,兔子一样跳开了,反而令李莫愁心里空落落的。
鲜少有人与李莫愁这般亲近,一点也不怕她,却什么心思都没有,陆郎算一个,古墓的小师妹和孙婆婆平日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样,李莫愁也没和她们撒过娇,更不敢和师父那样了,她全部的女儿家情态和情意都献给了陆郎,她以为能和陆郎长相厮守,陆郎也会和她一般一心一意,甚至她为此违背师命,被赶出古墓不得再回去。
可到底陆郎负她,她什么都没有了,师父没了,古墓也不是她的归处,她没处可去,孤零零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江湖这么大,她要怎么熬过这十年啊?
李莫愁心中哀愁失落,面上却不表露出来,仍是平平淡淡的,洪凌波鼻子嗅嗅,盯住了她手里捧着的油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