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江雪荷选,赵霜浓绝对是她遇到的最会故弄玄虚的导演之一。当然,文子佳的问话是毫不咄咄逼人的,出于很多原因,她并不愿意认为游沁是凶手。江雪荷说,这次不会失误了。
那倒没事。赵霜浓视线转回摄像机上,流真血不算失误去吧。
你丈夫死亡时间是第二天晚上十点左右,那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另一个警察在外面看着监视器的画面。
游沁答道:我在用笔名写小说,他在家的时候,我下午出门,七点会回来,如果他不在家,我可能凌晨才会回来。
文子佳挑起视线:你是作家?
不算。游沁说,她的神情始终没什么变化,出版过一本,主要靠犯罪题材才卖出去一点。
正在写的新书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她动作很快,文子佳听见手机滴的振了一声,是手机蓝牙传送的文件。
文子佳捏住手机,想要解开锁屏,但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就是这个暂停的间隙,外面摄制组快速地调整机位,灯光。
他死了,你并不难过,是吗?
游沁点了点头,文子佳又问:你去医院看过伤吗?
看过。游沁说,不擦药,会好得很慢。
文子佳微不可察地抠了抠审讯室的桌子:为什么和他结婚呢?
游沁笑了一下,外面的警察紧紧地盯着屏幕,游沁说:不好意思,我想起以前的事情,就会很想笑。
因为幸福吗?
不是。游沁说,因为能顺理成章地结婚体面地活到现在,想想就太幸运了不是吗?
镜头拉近,拍着桌上的一个个精美的包装盒。筷子的包装很大,撕开的时候有清脆的声响,里面还附赠一张质量很好的湿巾。
饭菜的香气和热气一起蒸腾起来,文子佳说:麻烦你了,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徒弟拿着一沓东西过来,一屁股坐到外面的椅子上。他不可置信地向里望了一眼,又使劲看了看屏幕:师父订的餐?
镜头静默地在菜色,筷子,脸孔之间交错。徒弟放在桌上的是一沓病历,最上面的是一本小说,封面上是一条鲜艳的蟒蛇。定的锦山居的?那么好的饭店?
狭小的空间太热,游沁大衣未扣,领口松脱,里面雪白的内衬影影绰绰地透出一道深深的阴影。
另一个警察摇了摇头:不知道,那女人已经脱了戒指。刚刚问到为什么和死者结婚,她笑得很开心。
徒弟舔了舔嘴唇,难以置信地把那本书在桌子上拍了拍,又凑近屏幕去看。
透过这道屏幕,他看到文子佳看着手机上游沁发来的新书。琳琅的菜色没被聚焦,虚虚地在外面装饰着。她看着看着,心脏急跳,鼻血淅淅沥沥地滴了下来这本书的内容,从杀夫到接受善良的女刑警问询,竟然是迄今发生全部事情的预言!
卡。拍摄的效果完全在赵霜浓预料之中,实在没什么好兴奋的。如果江雪荷和白寄凊真的时不时ng,她都不用考虑,会直接换能让她更制作更顺畅的演员。
那边郑滢刚拿好纸巾跑过来,白寄凊已经撕开筷子带的湿巾,走到她身侧,居高临下地帮她擦拭。
江雪荷不是没想拒绝,尴尬的事情她通常都会第一时间避免的。只是她现在全心在想,文子佳明明有流鼻血的老毛病,然而整部戏她却只流过三次鼻血,
第一次,是和游沁第一次见面,因为窗户全部打开,空气太过干燥。(或许还有蛇文身的因素?)
第二次,是这次审讯,空气只是平常,是因为她看到的新书内容太过吊诡了吗?
她隐隐想到了什么,手不自觉地攥成拳,指甲都刺到了肉里面,就像有的人思考的时候会敲桌子一样,卢想慧说她想事的架势是微型抖。
忽然,白寄凊将她的脸一扳,一面把团成团的湿巾塞到她紧握的手里。
江雪荷缓过劲来,忍不住的有点被打断的恼火,白寄凊先发制人:干什么,要吵我?
哪有。江雪荷挤出一个笑容,你帮我擦的,谢谢你。
白寄凊居然呲出白牙,如果不是这张脸担着,凶狠程度几乎与查宿的学生会主席不相上下:那不然呢?
江雪荷没招了,只好微笑,站起身来把湿巾丢进垃圾桶。她张开手掌,上面有四个清晰发红的月牙形痕迹。
白疼了。江雪荷不无遗憾地想,还没琢磨透呢,给犯冲冲没了。
她们拍摄进度不赶,因为赵霜浓喜欢一幕颠来倒去,反反复复地重拍。这会和她们一起看回放,刚刚的饭菜都收拾到了一个海碗里,叫她俩接着吃。
这不吃真的是浪费了。江雪荷也不在乎皮蛋豆腐和腐乳肉都混到了一块,接着夹着吃,一边又看她和白寄凊那段吃饭的戏。
那段拍了许多的近景。江雪荷刚刚就发现了,筷子的包装上在商标的位置,印着一条小小的蛇,应当是特制的包装。她撕裂包装袋,那条小蛇也随之碎裂成了两半。